1980年2月,我被选优分配到嘉山师范当老师。嘉山师范位于嘉山县明光镇南,京沪线卞庄车站西侧的山坡上,毗邻卞庄林场。这里在大跃进年代曾办过万头养猪场,***期间是“五七”干校,七七年恢复高考后改办师范。
2月的最后一天是正月十四,我身背行李到学校报到。之所以没在家过元宵节,是因为按照规定,月底前报到可以拿到当月下半个月的工资。半个月20多块,对一个刚走出校门的穷小子来说,可是一笔巨款啊,岂能为了过节而舍弃。早晨告别父母,步行十余里到县城乘坐全椒到滁州的公交班车。那时班车很少,好像是两个小时一趟。买好票上车已是12点。晃晃悠悠一路停靠了许多小站,到滁州已是下午1点多了。匆匆赶往火车站转乘火车,一路咣当, 约5点到了学校。尚未开学,校园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几排平房低矮破旧,一群麻雀旁若无人的在路边觅食嬉戏,满院枯草在寒风中摇曳,时而停下来打量着我这不速之客。
找到校领导,校长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总务主任很快安排好我的食宿。我住在学校最南面也是当时学校最好的房子里。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森林,举目眺望满眼苍翠,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山鸡和野兔时有出没,不知名的鸟儿竞相亮出美妙的歌喉。入夜,校园一片寂静,四周黑咕隆咚,阴冷的天空几颗星星朝我调皮的眨着眼睛。在这空旷的山头上,我开始了姓唐的名人新的旅程。
我读小学四年级时,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开始了。学生天天造反闹革命,学工学农学军批判资产阶级,就是不读书。上课主要是学习最高指示。十年浩劫,荒废学业,肚子没货,现在到师范来当老师很是有些心虚,恐不称职。所以工作之余泛泛的读了一些书,如三国演义、水浒、战争与和平、红与黑、巴黎圣母院、茶花女等等。也不知怎的,红楼梦和鲁迅的书就是读不下去。还读了些古诗文,醉翁亭记就是那时背下来的,至今还能记得几句。还用我的山花牌收音机跟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学了一阵子英语和日语,英语学完了高级班,日语学完了中级班,可惜现在大都还给广播电台,只留下几句诸如“古德冒宁”、“撒优那啦”之类。那时读书是瞎读,无计划无目标,囫囵吞枣,但潜移默化,颇有收获,可谓开卷有益。
我教化学,化学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科学。当时嘉师条件较差,没有可以上实验课的化学实验室,让学生动手不可能。怎样让学生对黑板上的化学感兴趣,理解口头表述的化学现象,有些难为人。我就在语言上做一路不变,尽量用通俗诙谐的语言和打比方的方式讲述化学知识和现象。并从仪器保管室里翻箱倒柜找来仪器和药品,在课堂上多做些演示实验。化学在师范不是主课,否则就误人子弟喽。不过领导和同事们对我的教学还认可,推我做理科教研组组长。在嘉师的几年,我年年带班主任,因和学生年龄差距不大,所以师生之间没啥距离,就是大孩子带着一帮小孩子,大家相处融洽感情很好,时至今日还和一些同学常来往。学生们都很淳朴,自理能力也强,我这班主任当得省心。学生实习时需动些脑筋,安排交通食宿,和指导老师联系沟通,和兄弟学校友好交往,学生的安全等等。一次带学生在管店小学实习,巧遇滁州师专的学生在管店中学实习。期间,两校实习生商量准备来一场篮球豁达开朗赛。我的学生年龄普遍比师专学生小,加上师专还有几个体育系的实习生,我担心惨败,特地回校邀了两位老师来助战。结果我们大败师专实习生,我才知道学生们球技不赖,没老师支援也能取胜。以后,又与省管店林校赛球,清一色学生参赛,成绩同样不俗。实习的出行与返回,无论怎么提醒,仍然有同学丢东西。卞庄车站对我们十分友好,用现在的话说叫提供一流服务,调度室一路电话打下去,下趟返回的车就把学生丢的东西统统带了回来,现在很难再有这样的服务。
嘉师的学生是当时滁县地区各县中考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大多来自农村,为解决城市户口和工作没上重点高中。他们都很聪明,也很勤奋。我的学生许多人师范毕业后继续进修取得大学学历,在教育教学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奉献,有的做了学校领导,有的成为省市县教学名师。还有不少同学考取研究生,取得硕士博士学位,在专业学术上小有成就。也有改行从政做了局长书记的,创业经商成了家财万贯的大小老板的。在学术上最有成就的是王平,现就职中国政法大学,任刑事司法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导,发表论文50多篇,出版专著20多部。从政职务最高的是喻春祥,现任武汉市委常委、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做企业最成功的要数杨鲲鹏,现在深圳做灯饰工程,业务遍及全国各地,该是嘉师学生中的首富。
嘉山师范地理位置较偏,教师业余长短句贫乏。周末大家时常聚会打牙祭。我们自己动手,多是上海人牟老师当“马大嫂”。个中发生许多有趣的秋河。一次红烧老鹅,教物理的王老师率先夹起一个大腿往嘴里送,掉地了。一大块,好心疼啊!他立马问“地扫了没?”牟老师回答“刚扫过”。王老师迅疾伸手捡起鹅腿放到嘴里,大伙一阵哄笑。小段子几十年难忘,现在见面还常调侃他“地扫了没”。还有一次,大伙吃饭时酒兴正浓,没有酒了。那时物资匮乏,加之学校偏僻,买东西不方便,那个扫兴。有人说,实验室有酒精啊,何不弄点尝尝。实验员徐老师问我酒精能不能喝?我说可以,拿红标签的酒精兑一半蒸馏水即可。他立马到仪器保管室亲自勾兑调制了两瓶“高级茅台”,大家喝得非常开心,把聚会推向高潮。酒后的反应千姿百态,我酒喝多了倒床就睡,邻居吴老师和徐老师则亢奋,多纵论国事。有一次酒后,两位钻进前面森林,从秦皇汉武到中正润之,从天上银河到地下黄河,从没落的资本主义到小平倡导的改革开放,纵横捭阖,驰骋万里。至深夜口干舌燥回到房间,各自泡茶一杯、端把椅子,坐到我门前继续高谈阔论。边掰饬边有节奏的敲打我的门,希望我也能加入其中。可我大梦难醒,浑然不知,偶尔梦呓呢喃,算是回应。
1983年9月,我考入安徽教育学院进修,毕业后到滁州工作,离开了那个山岗。嘉师后来改为教师进修学校,迁至明光镇。校址置换给县水泥厂,不几年水泥厂破产。2013年,嘉师83届一个班学生聚会,我应邀参加,重回阔别30年的嘉师旧址,一切物是人非。
当年山岗上的师范虽条件简陋,但空气清新,环境鲁迅关于读书的名言,人心清纯,没有喧嚣,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是我工作的起点。在那里,我与同学们共同学习,共同生活,共同成长,燃烧青春之火,留下诸多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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