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清风飒爽,略带一丝微凉。
经过无数日夜的奋战后,勉强进入了一所心仪的大学,北华。
当爱国散文显示屏出现那几行简单的贺词时,内心并没有当初自己想象的那么激荡,反而较之前平静了许多。高考成绩出来没一段日子,就各种跑,各种吃酒,各种寒暄,各种道别……从哲觉,到蚂蚱,再到迤那,哈喇河,辗转在这个小县城的各个乡镇,看遍这个小城的绚色韶光,领略朴素乡人的纯净,我自得其乐。之前,日日夜夜苦闷地,思索同一个问题:能不能考上大学?这个问题缠绵了我整个高三,而每当同学高谈阔论说起大学qq留言板寄语是如何丰富,好玩、轻松,我都尽量让自己避开这些上大学的借口,唯一想做的,就是能还双亲一个愿望,看到他们欣喜、不失所望的眼神,还邻舍一个自信不骄的微笑和一声掷地有声的招呼。
根据乡下人的规矩,有考上大学的家庭都会举办一场庆礼。无论“反对铺张浪费”的口号喊得多响亮,抓得多严,也抵挡不住农村人“光宗耀祖”的大事。之前,爸妈不止一次和我商讨这件事,(说是商讨,其实就是通知我)我表示了我的态度,被倔驴脾气的父亲一顿好骂。其实我理解父亲,为我们姊妹四人操劳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大学生,怎么说也得庆祝一下。
早在一个月前,父母就开始筹划我所谓的“状元酒”了。在教育高度发达的今天,“状元”,已不再成为个别人的称谓,考北大的是状元,考地方学院的是状元,甚至专科也能顶一个“状元”的名头,所以,我也就顺其自然地成了“状元”。
所以,关于我的庆礼,如期举行。
二十三日,天空清朗,明澈。老屋前,人头攒动。一直很好奇这个因我而起的“重大事件”会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让事后的我哭笑不得。根据乡下规矩,在这之前,需请一伙“帮忙人”,还得在正事前一天请他们吃饭,在双亲奔波的双腿下,一群人聚在农家小院微弱的灯光下畅谈,我避开人群,站在角落里细细品味这着这个属于我的特殊日子。次日,只穿了一件薄薄黑色衬衫的我,开始在来往的人群中穿梭。其中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是骑上摩托车,在相隔八公里的乡镇街道和老屋之间来回接送前来祝贺的同学好友,一趟,两趟,来来回回,不曾停息。当我载着最后一个同学,驾驭着两轮的机动车疾驰在乡村路上,沿着夕阳的边缘,我第一次领受到在速度中沐浴狂风的感觉。同学被吓坏了,慌忙的提醒慢点慢点。当然,我以娴熟的车技,把他安全的载到了目的地。跨下摩托车的一刹那,我腿脚麻木,掸去身上脸上积存的灰尘,我迎来的,是一句句轻描淡写却字字深沉的祝福,以及写满“大鹏展翅”的红包。脸颊红热的我,一时不竟知该如何领受这些情深义重的祝福。良久过后,宴散人归巢,深黑的夜,夹杂暗黄的灯光,老屋前,一切归于平静,只有简搭帐篷里用于做菜的碳火,咂咂作响。人走了,酒味尚有,我提个凳子,坐在正燃烧正旺的火炉旁,被空气中弥漫的酒气熏得微醉。今夜,我并没喝酒,却比任何一个喝酒的夜晚沉醉。老房子左侧的小平房里,亲戚们闲聊着,好玩的邻舍打着麻将。伴着远远近近的狗吠声,村庄显现出它一贯的安静与祥和。今夜,我不必思考太多的琐事,抬眼望远处闪现着的摇曳灯火,我愣了,脑海里瞬间回到夜以继日啃书咬字的时光,那些业已枯干的笔壳,和一沓沓泛黄的纸卷,在脑海中异常鲜活。乡下人纯朴,一辈子都在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拉扯黄土地中出生的孩子。他们毕生所求,不过一场及时的春雨、一个温暖的灶台、一片金黄的庄稼……同时,不甘落后的他们,往往例用自己的现状,启迪下一代不要在像他们一样,整日在泥土里找寻生活。可我觉得:长在泥土里的人,天生带有一种落拓的气质,他们拥有浮躁都市里无法拥有的智慧和眼光。而不久后的我,终要离开亲人、离开黄土、离开亲自种下的雏菊,和这个巴掌大的小村庄。去到那个寒天地冻的北国,那个准备播种梦想的地方。
二十八日早,和父亲,和哥,搬起沉沉的行囊,踏上了远去北国的行程。那天早上,和母亲,和姊妹,相对无言,我们默默对视着,眼神里带有万般的不舍。从前,我害怕远行,但当我们许诺成为更好的自己,远行,则有了意义。看着后视镜里佝偻的母亲单薄的身影,和她被微风撩起起的青丝,我泪眼婆娑。
别了,村庄;别了,我深爱的黄土坡和老屋。
下次回来,大约在冬季!
二十九日,凌晨五点半,微凉。经过一系列的登记程序后,父亲和我,和哥,终于坐在了飞往北方的航班。在机舱里,透过机窗,刚露出地平面的阳光,明晃晃地散落在父亲被皱纹铺满了的脸上,坐在里舱的父亲,被清晨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
五个小时的颠簸飞行,并没有颠破我对远离故乡后的好奇,我努力把头伸向机窗,看见了脚下的群山,平原,及河流。突然想起生我养我的村庄,觉得它是如此的渺小,如一粒泥沙,被卷裹在奔涌的江水中。辗转到济南,由于需要转机,我和父亲调换了座位。本来怀着无比的激情踏上飞机的父亲,最终敌不过机舱内沉闷的空气,和年过四十的倦态,睡着了。我挨在他身旁,用从来不曾如此靠近的距离,细细地打量酣睡在梦里的父亲。岁月的刻薄和冷漠,无情地在他脸上刻下了一条条深深的沟壑,那些埋藏在父亲脸上的甘苦岁月,被我用肉眼一点点挖掘出来。
此刻,我想靠住他,把头落在他干瘦的肩膀上,进入被他遗落的梦里,为他掸去肩上的灰尘,填平脸上的沟壑。
十二点半,飞机如期降落在龙嘉机场。卸下一身的疲倦,抖了抖精神,半小时动车后,终于来到了自己神往已久的北华。
踏进校门,和蔼的学姐笑脸相迎。正门往里,两排高大的叶柳正随风微摆。正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整个校区充满了古老而韵味十足的气息,教学楼略显拓旧,好像要向人们说明它已经在岁月的漩涡中站立了很久。人不多,稀稀落落,在树影之间来回走动。用简短的时间匆忙的了解了一下校园的境况后,放下一身行囊,在离校不远的一家小旅馆,和哥,和父亲住下了。在空荡的房间里,只有父亲一遍遍的叮咛,和我一声声沉闷地答应。
北方的天气,几日风雨一日晴。前一秒还狂风大作,后一秒就天朗气清,让人捉摸不透。
在他们起身回程的前一天,天空依旧小雨缠绵,鉴于对陌生环境的好奇,我们决定四处游览一番。
三个人,三把廉价雨伞,三个孤独的脚步声。
去到松花江,雨停了,天放晴了起来。站在江边,我们并未感到太大的惊喜,反而因江面的污浊失落了一番。
哥因此作:细雨飘飞,一叶孤舟浸泡在松花江 的污浊里。对松花江的美好遐想,如江面被雨点激起水泡,瞬间破灭。
也许哥不知道,美的东西,要在黑夜的掩饰下才能显露真相。
他们回去了,沿着来时的路程,只是少了一人。父亲,你是否还坐在里舱,用褶皱的脸庞,扫视脚下的一切?
在这里已近一百个日夜,除了与灯火文字为伴,我别无选择。
也许,时光会锤炼我,把我锻造成一把锋锐的利剑,刺向那深不可测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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