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诗虽然绮丽且气象万千,多少有些情志游移;杜甫的诗格律严禁,但以匹夫望庙堂,终究负荷沉重;唯独摩诘之诗,最近自然,不以情事过多缭绕造化之物。
昨天因为公事,去了一趟山上,较之前天,山雾少了很多,从地藏殿爬土坡到大雄宝殿的广场后,回望山下,忽然想起摩诘的“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塾内颂来,堂前背过的经典诗词,只有在真正身临其境时更显生机。诗文如果没有想象的空间,如果不是因实而生,便是口头蜡、心头铁。
他们说趁着年轻要多出去走走看看,饱览奇山雄岭、江河海川,看春上梢头、赏夏花鸣蝉、目秋叶霜天、恋梅雪冰凇,似乎人生只有不断的旅行才是真正的“在路上”。毕竟,趁着年轻、趁着还有心气,多赏心悦目才是乐意追求和值得期许之事,比起现实所谓的嘈杂和繁芜。新疆的戈壁、西藏的唐古拉和布达拉、塞外的黄沙江南、南国的流岚、北方的风霜和狼……有些积蓄和有职务之便的可以去泰国、菲律宾、马来西亚,南非、埃及、赛菲尔铁塔,至于美国、古巴、哥斯达黎加,巴西、智利、圣菲波哥大……所谓“吾生也有涯而游也无涯,愿以有涯之身随无涯之好新求奇”。CG说你不羡慕人家吗?我说不羡慕。槛里贫僧意初发;庭前高树断烟华。昔冀行脚看万象,忽觉身外无天涯。带露归来不顾山,瓢水滴洒盆中花。天风无赖霞初晕,五候(春、夏、长夏、秋、冬)一院不出家。
东皋即可舒啸,庭堦小鸟时来食。立身方丈,蝼蚁蝜蝂、野草腐萤,桃李藤壶、牛吟犬吠人语。以前没有亲身听过唱诗诵经,真正听来还不如牛吟驴嘶;以前没见过七宝八珍,真正看来还不如野草杂蔓清目;以前没喝过酒浆甘醴,真正喝过还不如沙下泉流、缸中井水。莫把是非来辨我,浮生穿凿不相关。他们都会背“佛在灵山莫远求 灵山只在汝心头”,在求取觉悟上寻寻觅觅,转个身在“赏景”上却迷了,区别不就是把“佛”字换成“景”字吗?总想别开生面去求取蔚为大观,其实“低头便见水中天”,看官们,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李乐薇在《我的空中楼阁》中开篇第一句话: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仅此一句,便是写尽了全部风光,后面的内容也不过是看茶色洇引开去。少小读书不知惜,爱向典籍(ji)求真藉(jie)。皓首不尽春秋意,老死还叹春未撷。
经心便是好景,起意便会风云。很多的我以为,其实都是我们以为。我见过最值得玩味的价值观便是一个个小青年把“我就是我”当作追求,这就像光着屁股逛大街还以为自己穿了最华丽衣衫的“皇帝”。
那天听同事们说了一句话:老要张狂少要稳。毕竟有苏子的“老夫聊发少年狂”在诱惑者,真要想想,还不不要老而狂了,狂的如果无礼便是为老不尊;狂的如果任自由,便是自毁名节。狂之前,首先要看能不能制得住自己的心,还要弄明白狂的意义。如果想那么多,还狂个屁?可是狂本来是为了“游意骋心”,如果信马由缰,毕竟不是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自己愉悦总不能造成别人的难受,真要那样,发狂的就是众人了。螺蛳壳里做道场,三寸纸上起大醮。这才是技术活,当赏,没法赏!
前些天,和一个兄弟单位的领导聊天,他说:你还年轻,不要做佛系青年。前后问我两三遍,我是不是信佛。首先,我不是信;其次,我也不是哪个系的;最后,大多数人对佛家(而不是佛教)有误解,就像好多信佛的缘木求鱼、兔耳求角。我只是看过几本佛经,而且都是胡解乱参,终究是“野狐说禅”,在那些正信的护法卫道者年前,属于离经叛道的异端邪说。我自己也不认为自己理解的就是绝对正确的,只是自己想这样理解的。而用一些他们的词句,也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意思。
其实放下政治立场和偏见,多接触一下那些在政治课本上被否定的传统经典,也许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当然那些风水、命理的理论,还是少接触,但往往大多数人好像就偏偏爱好这类书籍,因为心性不定、好猎心喜、贪巧求功。读书和做事,琢磨心气是第一要务。如果心气不能日新日进,再读再做也是掘井自陷。
春夏秋冬人事物,辋川先生的诗集里都有。无论是忙里偷闲还是真正闲下来的时候,不妨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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