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相信,那个一直在喊的“逃离喧嚣的城市”的口号,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算无病呻吟乱弹琴。其实,90%的人都是无法逃离的,若是作为一种宣泄,倒是让我充满了极度的同和氏璧的故事,且伴随而生的还有我内心有些自傲的高贵感,因为我无需逃离,却可以时常去城市的边缘小憩。
还是那座粉黛山下,还是那条芦苇小溪,若不是妻每每起意要去洗衣,这里还真的不在我的视线里,至多是一个匆匆路过的无名野外。也好,这样的理由往往来的自然,无需因家务或者什么事惹得你接听电话忙于分身散神,在这里,可以尽情体会独自小憩的妙趣。
城市的模式几乎雷同,很多城市是没有“边缘”这个概念的,而且“边缘化”这个说法也很让人觉得不是滋味,连说出“边缘”都觉得自己远离了主流,而被无端抛弃,一个 人若从主流或者中心被渐渐漂移到边缘甚至被移除,那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模式永远是沉闷的,很多城市的外围都是城乡结合部,衰败与破乱是这个“部”的特征,人是难以在那里找一处可以小憩的所在,连走路都要越过那个“部”,就像避开瘟疫。荣成这个城市的南面是海岸,犬牙参差的岸基就是她自然的“美图秀秀”只是无需你去人为地剪裁;北面是外半环路,这里划定了城市发展的底线,不能超越,所有的脚步到了外半环边上都驻足了。规则是可以游戏的,但不能颠覆。路边,你随便小憩,星落的村庄都在山里,不会来打扰你的清净。一线总是繁华加上喧嚣,我不知我们的城算几线,没有了“线”的概念,似乎人心就随意了许多,有些东西,一旦划线,就像起跑一样多了一份紧张与忐忑,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拾掇出车子后备箱里带足的小憩器具,一张可以半躺的折叠小椅,也是凳子;一杯在家泡好的茶水,一盒喜欢抽的“五叶神”。没有“茶几”,我随手搬弄一块平整的石头,放在椅边,供手拿取自由。估摸着洗衣的时间,半躺在惬意里,可以看,可以听,可以想,可以什么也不想,还可以迷眼打盹,估摸时间就是怕打盹不足显得被仓促唤起,而坏了蓦然回首作文。
依依的烟柳,此时就在你的头顶,你安排的距离她似乎永远够不着你,想抚摸的意图始终不断,就看柳梢的不急不缓,不愿放弃不可能的努力。昔日嫩黄的叶片,已经成了墨绿,多了几分成熟与恣意,不惧那风的迅扑,就是瞬间扬上了天空,仿佛也是做一个秋千的跌落,我觉得烟柳时时都带着醉意。而人呢,多少羁绊,即使是挂在秋千上也还心念着烦心怎样可以办妥的事,学不得烟柳的随意和痴舞,却也如那倾倒的墨汁在宣纸上,润湿了脑子一大片,恣肆漫延。
累累的桃果低垂在我的头顶,伸手便可去摘,也没有人会在一个角落给你一个“瞄准”,你在这里眼睛微闭小憩,不必担心什么瓜田李下,若是人见了你嚼着酸酸苦苦的桃果,会问你,一口好牙齿,怎么就不嫌酸倒了牙!
一个多月前,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就约了文友一同写一篇《桃花祭》,满腹的哀怨借着一山的桃花源都倾吐得干干净净了。一个情绪就是怪着桃花怎么就不含情只失意。卧在桃树下,不想花事,却思秋事了,何时我可以摘几个绵绵甜甜的桃?这桃啊,当初缤纷落英,估计是来作践我们的感情,既最终把落英付与流水,为何开的那么繁盛!当初是这样腹诽了桃花,不知桃花知否?若看我在她的累果之下凝视,她的花魂或许在耻笑我的短见。有花就有果,这桃树就是中意,绝不虚度一个花季!大小不一,密密匝匝,没有人为之剪出几颗,是否是不愿那样戕害一个个小小的生命。生命来临,间果的技艺,反而是一个错误,无论桃树能不能承载,都是她的孩儿,桃树不摇,都挂在枝桠上,足够大气与担当。向阳的果,已经染了淡红,仿佛是冬季里寒风吹疼了孩儿的面,留下了可怜的红面,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为之送一缕手温的暖意,我欠了欠身,却笑自己太在意,闭上双目,痴笑了自己多情用错了地。其实摸不得的,那果子的表面是一层绒绒的细毛,那是青春在打底,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青春痘,掐碎了却留下了青春的印记,荷尔蒙不是坏东西,怎么可以扼杀青春的美丽。一个洗衣女人匆匆从对面走来,身后还跟随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手中提着一根柳枝,敲打着她母亲的后腿,母亲并不做嗔怪,似乎是如此的驱赶很有诗意。我们可以原谅的东西很多,但却都拿了我们的标准去“矫正”他的作祟与顽皮,变得越来越规矩。孩子的妈妈似乎很得意,也不愠怒,时而回首笑笑,似乎给的是一个鼓励。
我宁愿去想,那篇《桃花祭》是否也感动了这桃花源的树,我突然心生了诗意,不出声吟道:桃花不负春光与夏意,盈满的果儿回报你的美丽……
喝茶醒人,但我突然有了看够了的睡意,也许徜徉在花意果情里容易改变对四季风情的享受,睡意有时候与喝茶的多少无关了,只是多了一些哀婉与责备,心绪糟蹋了还得自我来抚摸修复,也是得不偿失了。闭目一刻,尽享这流韵的夏日时光吧。人言,达观的白色人间会有足够多的诗意,不必去流连,撞上了你的概率很大。
燃一支烟,袅袅的烟儿不驱不散,老习惯不会遭到讨厌烟味的人的责怪,欺负那些桃树的无言,很自我,心想,烟柳都含烟,我吐烟圈儿才几许!蜥蜴是很容易惊惧的小动物,小时候就不喜欢它,总是把它与蛇划为一类,但这里的几只蜥蜴总是嗖嗖地乱窜,到了我的跟前就老实多了,缓缓地,在试探我的态度是否可以容忍它,还依偎在鞋子下面翘起的空间,弄得我十分的拘束,不敢打扰了它与我相依的存在。有时候,人的温性是需要秋天的果园作文与培养的,而且需要给你的温性一点表示,蜥蜴就是,我以为它毕竟是通晓了人性的。小时候赶着打,唯恐一石不能命中,那种心态总是与之敌对,或者是猎杀,很容易造成人的专横,凡生命都有存在的理由,怎样与之相处倒是一个应该考虑的问题。
过三两天就是芒种季节了,山上有樱花树无花也无语了,凡是繁盛最终都要归于孩子你慢慢来读后感与沉静;溪的对岸有文杏树肃穆,鸟儿来破了这里的沉寂。布谷鸟深藏在樱花树林里,时而有几只跳到了桃花树巅,警惕地四下里望,却不知树下还有一个赏鸟的人在闭目,咕咕,啾啾,婉转而急促,似乎引伴招朋。其实,我们常常拿人的相处方式与之戏狎,鸟儿不通人性,只能遁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倾听。生活里因你过多的言语,往往很多朋友就走了,或许这是我们的朋友慢慢减少的一个理由,没有倾听,朋友以为你已经厌倦了,只能一走了之了。
以往的小溪里的水时而淙淙,断续却还有诗情画意的声音,此时一显沉静,因为一溪的芦苇都掩声。不打紧的,被浣衣女人淌开的一方水池成了一面可以弹跳出五彩音符的水鼓。浣衣有声,撩起的溪水“噗噗”响,摊开的衣物落水,发出沉响,仿佛想盖住欢快的溪水,阻止它疾流。光滑的洗衣石上,那双双巧手在搓揉,仿佛是飞出了节奏不一的低沉的鼙鼓声。并不交响的棒槌捣衣声,掀起了高调的音阶,似乎要盖住那些低沉的揉衣声响。有时候我们小学六年级毕业感言的音乐太过雕琢了,总是要循着曲调,被旋律左右着,不得舒张,如此的原始音乐,不带一点巧工乐家的痕迹,随你去自己的心中锐变成任何的曲调与节奏,甚至自己可以来谱曲揉捏,走调了也不要紧,只要符合你心中的就不必矫正,就像听见一个唱歌走调的汉子在务农的山路上哼着不成谱的曲子一样,多半是自己创作的,没有人来纠缠你哪个调是高音还是低音。
有时候可以去畅想古人的诗,捣衣是古今绝对雷同的声音,这是千古传音,你可以很奢侈地想着那些声音里蓄含的情调的不同。我想起了辛弃疾的见闻的意思:“一天霜月明,几处砧声起。客梦已难成,秋色无边际。”那时,他客居他乡,夜晚秋染,悲寂袭人,砧石空鸣,棒槌击心,唤起乡愁几缕,缠住了游子的乡情万朵。想想,那些古人几乎都是在寂寥之时才倾听了哀婉的捣衣歌,真的是捣声助悲秋,哪如眼前的声音如此诗意与明快。
女人的笑声迭起,鸟儿也输给了她们。也有女人一齐停顿手中的搓衣捣衣的,专注地听着街谈巷议的“大事”,她们说比新闻联播里的精彩。
那些女人的身份不难猜测,大都是与公婆岳母相关,即使年轻一点的,也都是面临着将来的角色选择。有趣正是从这里开始,因为她们面对或者将要面对的都是同一个问题,有了共同的语言。
这里几乎做岳母的居多,自然要调侃那些公婆,公婆在这里是受气的狼狈角色,但你不能当真,都是狠劲地调侃,一旦离开这条小溪,那些话都撂在了溪水里,缓缓流去,一不复还。
嘲弄的善意在笑声里,若你只以为纯粹的舌战,就毫无情趣了。一公婆身份的女人驳斥那些诽词,道,据说,天下的岳母都好……她也怕树敌很多,继续调侃,据说,只有一个岳母是狠角色,比公婆还狠。大家举目期待,心中知晓这个岳母绝不是自己。
你看,岳母刺字,把那岳飞的胳膊和后背扎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狠心不?也不打上麻药,现在去哪纹身的店里,激光麻醉,半点痛苦也没有……
没有等她说完,笑声就淹没了她后面的叙述。一女道,嫂啊,若是让你给你当年的领导提意见,一定要提,而且必须是一针见血,你怎么办?没有等这个“公婆”的嘴张开,便有了答案——哈哈,你肯定是说,领导啊,你的最大错误就是一点不注意身体,早来晚走,你就不知道身体乃是革命的本钱?
梅兰芳说书,听的多了,觉得那书的编排翻页早就有了定数,而这里却是没有脚本的临时即兴。
有人说,一个平庸的人,只是眷念近处的风景,贪恋凡俗的奢华,最终忘了赶路,舒适并安逸着,且自鸣得意,终一无所成……如此,你就是一个“蛰伏”的弱者。若是拿“风景”的远近拟喻人生的目标的大小,我不敢妄言了。想想我突然笑了,我为什么要放下这样的适合“小憩”的意境而去优秀?这里不是“优秀”的“小憩地么?近处就无风景?近处的易得,来的也是随意,不必寻寻觅觅。风景都在远处?若是身在天涯海角景点的人,固守地看着看家的风景,有什么平庸?若把“平庸”定义在远近上,很多人会无语的。当然,若是有机会阅尽天下美景,自然可以受用三生。好在我的题目是“小憩”,还没有忘记“赶路”,因为妻提着她洗好的大包小包衣物上来了,催我“赶路”。
我还是喜欢平庸一点,放弃喧嚣的主流,融入那散淡的“边缘”世界,哪怕只有半天的“小憩”,再来投入主流的快捷,只要心脏可以承受了如此舒缓与急促的交替,私下做一回懒散与平庸,甚至猥琐低级,只要不伤其大志,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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