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椅子拖到阳台,坐下看着将我包围的天空。橘红色的温暖在黑暗来临之前好像在尽力给人最后一丝希望,薄雾的天气里,夕阳是有点粉色的,这样的温柔就算最后未留住也知足。
好风景多的是,夕阳平常事。夕阳会慢慢消逝,而我们很多时候只知道天黑了,忘记了留意天黑之前美的消逝。懂得抒情散文朗诵失去,也许比较容易幼儿园教师寄语。缠绵着青葱的山丘,转眼变蚁丘。藏在心底里的爱慕,又可够经受得住时间的磨练。我们每天口中说着心里挂念着“长长久久”这四个字,殊不知这个宇宙原本就拒绝永久。
楼下传来行李箱碾过地面发出的“咕噜”声,初来学校时还是爸爸帮我提着行李箱,而那个说要看我考大学的爷爷却没能来。
爸爸跟我说过,爷爷在那个年代是有点重男轻女的。但当我降落到这个世界上,爸爸给爷爷打电话时,爷爷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孙女也高兴地在那头不停地说:“好!好!”其实对于爷爷从前有重男轻女这一思想,我是很诧异的。因为在与他相处的这十几年里,我能感受到他柔软而又十足挂念着我的心。
我小时候是最被孩子们羡慕的那一个。因为我爷爷奶奶是开小店的,我仿佛拥有数不尽的零食。但爷爷时常不愿意让我吃这些乱七八糟的零食,我每次便偷着吃。趁他不注意拿一包辣条藏在裤兜里,或者他不在时便拿一支冰棒就赶紧跑走。奶奶后来告诉我,爷爷常常躲在角落里对着我贼眉鼠眼的样子乐呵,他那么多的原则和规矩最终还是败给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家那边有一条绵长而似乎望不到尽头的铁路。铁路两旁是两条小道,小道旁便是通往一片又一片菜田的滑坡。那时夏日的傍晚,我常常一个人在铁路的钢轨上蹦蹦跳跳,爷爷便在小道上慢慢走着,一边叮嘱我慢一点,一边自己的步子也越来越慢。
然后有一天,爷爷要拄着拐杖蹒跚前行了。爷爷家里养的花落了,我已不再是个孩子。我搀扶着爷爷走在铁路旁的小道上,我走在外面他走在里面。我一边叮嘱他小心点,一边自己也看着脚下的路。傍晚的风把我们的衣衫吹得很响,灌在爷爷白衬衫里的风比小时候好像要更响一点。后来爷爷累了,我们便坐在木墩上。眼前橘红色的夕阳静静流淌着,我们挨着坐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奶奶说她那天下午听见房间里传来椅子被踢倒的声音,她赶过去时便看到了已经半躺在床上的爷爷。奶奶将爷爷的身子扶正,便轻抚着他的脸问他:“你是不是累了啊,你累了就睡一会,睡起来我们就吃饭。”然后奶奶的眼泪水便滴落在棉被上。明明说了“睡起来我们就吃饭”,奶奶却哭了。爷爷仍然没有话,眼睛闭上,泪水便滑过太阳穴的位置而流到枕巾上。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这一生第一次见爷爷的场面我已没有印象,而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我也已经记不起。你说一个人该有多么冷漠,才会什么都不记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后来我回到家,还是喜欢逛铁路。只是陪在我身边的人,已经变成了爸爸。我跟爸爸一起走在铁路的木枕上,也许父母子女就是这样,我们这一生可以说的话都是琐碎小事,却从不说“爱”这个字。希望我搀扶着爸爸走在小道上的日子,能够慢点来,再慢一点。
夕阳平常事,然而每天所相见的永远不相似。天空暗下来了,眼前楼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我们是不是都惧怕鬼,才会在晚上也努力让这个世界明亮起来。可有亲人逝去的时候,我是多么希望这个世界上存在鬼。
我们总热衷于安慰自己,说着每一个逝去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可风花雪月月雪风花从不等人,我们无论懂得与否,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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