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猪头肉,其实是一种卤菜,家乡那边人还叫它是“烧腊肉”,还有的人叫得更是简单,就俩字--“烧腊”。现在觉得,“烧腊”俩字为什么能代表猪头肉,可能是当时的卤菜店被称作为是“烧腊摊”,而烧腊摊上主要菜品就是猪头肉。因此,猪头肉就是烧腊肉,进而也可叫做“烧腊”了。
好的东西是不在乎叫法的。猪头肉的名字不雅,但香气独特,诱惑力很大,喜欢的人很多。对它有好感的人,即使看了它一眼,闻到了它的香气,就会满嘴生津、产生塞两块进口解馋的欲望,正应了孟夫子的那句话:“口之于味者,有同嗜焉。”猪头肉突出的优势,使它拥有了大批的“爱好者”,或品尝、或充饥,甚至是为了补充营养。记得小时候,物资匮乏,猪肉凭票供应,而“烧腊”摊上的猪头肉是不要票就能买到的。那时,全家一个月猪肉计划少,弟兄又多,因此,在我们家买点猪头肉吃主要是为了给身体的成长补充营养,但没想到的是,这不经眼的猪头肉竟与我结下了终身之缘,让我有了一份悠悠的诱惑。
那时,猪头肉很便宜,五毛钱能买一斤。一般的情况,只要买两毛钱就可美餐一顿了。因而它绝对是深受普通大众欢迎的滋补品,也是一般群众劳动之余用于下酒、解乏的首选珍品。记得我小的时候,常看到三五成群的人们干活累了时,其中一人扯开嗓子就喊开了:“走,走,走,到我家去,三毛钱烧腊,喝酒去!”几十年过去了,那听似粗犷的家乡土音,至今不绝于耳,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是那么的亲切。
猪头肉是大众化菜肴,无需特别包装。包装得精致却显得是多余的了。二三毛钱的猪头肉,摊主给你称好、切好,装进顾客自带的大茶缸,或用一张黄土纸,简单一包就行。夏天时猪头肉渗油多,摊主会再加上一层包装纸。尽管有两层纸,但还是挡不住那油脂的外溢,常是纸上、手上都是油。曾记得,一次我捧着满纸浸透油脂的猪头肉急步回家时,好像吸引了周围行人羡慕的眼光,我似乎有些得意,回家的步子更快了。
我对猪头肉特别钟爱,固然受到坊间民众喜爱的影响,还有那浓烈的香气和美妙的口感,但更重要的是,在我的成长中有一段与之相关的难忘经历,让我咀嚼出另外一种不同的滋味。
那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因历史上的一点小事而被批斗,工资降级,有半年还被安排到附近的某个公社去劳动改造,两个月才回家一次。有一次母亲去那个公社看父亲,想想没什么带的,就带了些父亲喜欢吃的猪头肉,二两五的粮食白酒。谁知这事儿很快被父亲单位上的头儿知道了,随即把母亲叫去教育了一番,说她影响了父亲的改造。后来,母亲在去看父亲的时候,总是把悄悄买来的猪头肉藏在换洗衣服的最深处,躲过了造反派怀疑的目光。
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父亲回单位后没有安排具体的工作,俨然成了一名杂工,大家不愿做的事情都推给他做。那段时间,父亲每天都要很晚才回家,甚至匆匆吃过晚饭又急着赶回单位,去干完那一大堆没人做的事。
有一天很晚了,我们弟兄几个早已睡了,朦胧中听到父亲在耳边亲切地呼唤我的小名,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了已显苍老的父亲,又看到了父亲手中的筷子夹着一块猪头肉。筷子离我很近,筷子上夹的猪头肉厚厚的显得很大,已经贴到了我的嘴边。那扑鼻的香气驱走了我的睡意,我情不自禁地一口将猪头肉吞进了嘴里,但又舍不得很快咽下,而是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那一会儿,尽管我已从刚才的美梦中醒来,但眼前的现实远比美梦更能打动我……那时的我,躺在床上,转过身来,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鼻子一酸,眼睛突然被泪水遮挡,感到平日严厉的父亲却是这样的慈祥,这样的亲切,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而那猪头肉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
第二天起床后,我无意中发现了那片包裹猪头肉的巴掌大的黄土纸,才知道了夜里父亲买回的猪头肉实在是太少了。然而就是这一点点少得可怜的猪头肉,父亲却把我们都唤醒,分给了我们弟兄仨,让我们都能分享到那意外的绿野仙踪好词好句,感到父亲的大爱。
这段经历如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几十年。以前我回忆起这事,想到的是温馨和美好,是美味。现在每每想起,却更让我有了另一种感受——当时父亲的艰难,体会到了深深的父爱,同时我也从那美味的猪头肉里咀嚼出了手机祝福短信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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