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
深邃空洞的枪口
我看见
犹豫颤抖的手指
我看见
面前那双肿胀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
我张开嘴
顺从地让枪管抵进我的喉咙
我听见
一声戛然而止的巨响
我听见
身体沉闷地撞在地上
和隔壁嘈杂的欢笑
我听见
夜里风在搅动着柳枝
我听见
亲人在我身旁哭泣
我听见
鸟在落在我的碑上
我听见
廉价的棺木发出异响
我听见
雨浇灭了盆里的火焰
我的新娘靠在墙边
以泪洗面
我听见
远方烈日下的荒野
跛脚的狗低着头游荡
我听见
炮火的喧嚣，产房的哭闹
每一个灵魂都不甘期中考试后的感想的咆哮
我听见
金鱼机械地撞击着鱼缸
年迈的猫蜷缩在火炉旁低声地叫
我听见
象棋清脆地落在棋盘上
没有痛苦，没有呻吟
没有扭曲的面孔，没有粗糙的皮肤
没有腐烂的内脏，没有苦涩的嘴唇
我听见，我只听见
我死去的噩耗散布在活着的人群中
他们木然，他们私语，他们悲痛，他们暗喜
他们和我都无能为力
时间对我来说已无任何意义
空间被缩成小小的一隅
我曾在阳间的痕迹
慢慢地消逝
我曾在他人脑中的记忆
被遗忘得无声无息
我听见
参天的云杉轰然倒地
我听见
山巅的巨石风化为齑粉
我听见
无际的清湖日渐干涸
我听见
我熟识的人们和我相聚
我再也听不见
听不见
我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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