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薅草

时间:2019-05-07 14:03:46    来源:
薅草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里好多学龄儿童尤其是女孩子都没有机会去上学,每天都得早起到田里去薅草干农活。只有男孩子才有机会去上学,但是坐在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学校里读书,往往被有些人理解为是在逃避劳动不务正业。那个年月,只有努力干活挣工分以减轻家庭负担才被视为正本。我童年时期在生产队里薅草干活直到十岁才有幸进入学校读书,周末和暑假期间仍然坚持薅草喂牛挣工分。那时,成年男人被称为整劳力,而女人则被称为半劳力,并非是出于对女性的歧视,可能是关爱女性让她们少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吧。村里的劳动力每天黎明时分就被生产队长用喊话筒催促外出干活去了,孩子们是第二波被留守在家做饭的爷爷奶奶给喊起来出去薅草的。小时候我们理解的薅草,并非完全等同于割草,还兼有除草、锄草、拔草等几层意思。

我们生产小队里有十多条耕牛,每天下午干活回来后都被整齐地拴在牛槽边,它们简直就是饲养员美安二爹的命根子、亲孩子,也是我们生产小队一百多人共同的宝贵财富。薅牛草是孩子们挣取工分的最好方式,也算是为生产队贡献力量的最佳途径。

清晨,我已经来到寂静的西湾草场上薅草了,晶莹的露珠很快就把鞋子打湿了。早起的无名小鸟在空中自由地飞翔,只有一种叫做“叽”的小鸟悬停在头顶上拼命地叫着,估计附近就是它的窝了。扒开草丛,一窝肉乎乎的幼鸟挤在一起酣睡,看见来人了误以为是妈妈来给它们喂食了,个个争先恐后地张嘴晃脑以期引起注意。社员们一般会绕道走开故意保护好它们的窝,除非遇到了淘气鬼才会把它们带回家放在笼子里饲养,但是几天后都会夭折。据听说,失去幼鸟的妈妈从此便不再鸣叫。

少年时光的薅草经历让我认识了多种植物,能够鉴别出哪些是牛喜欢吃的,哪些是有毒的。后来在生物课上才知道许多植物按照“门纲目科属种”分类的规范学名并非是我们平时对它的称呼。比如“刺儿菜”学名是“小蓟”,“苦木苔”就是“苦苣菜”,“富苗秧”叫做“打碗花”,“剪刀菇”学名是“苣荬菜”,“猪耳棵”就是“车前草”等等,它们都是可以清热解毒祛火的良药。

那时真正是民以食为天的时代,社员们个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从没听说“三高”人群。能够充饥的一切植物都被开发挖掘出来了,薅草的时候我也因此认识了许多可以食用的植物,比如茅英、洋姑娘、紫端端、马泡、酸溜草、灰灰菜等等。在长期见不到米面的自然灾害岁月里,除了精神寄托依靠“红缨枪”以外,物质支撑只有这些野菜来缓解辘辘饥肠了。

薅草必备的两件工具是一把趁手的镰刀和一个柳条编织的粪箕,有经验者还会在粪箕里放一小块磨刀石以备不时之需。在烈日下薅草对庄稼最好,只需一会儿功夫杂草就蔫了,傍晚时分再回头收集一堆堆的战利品,背着沉沉的“一嘴子”青草到生产队牛屋旁边的池塘里淘草。经水浸泡后的干草变成了鲜草后又多又重,大家蘸满了水后迅速抬去验收过秤。三爷当时是生产队里的小组长,多少也算一个干部啊,觉悟就是不一样,他每次都等控水过后才抬去过秤并亲自拿草料喂牛。

后来,生产队里又增添了好多耕牛,需要的草料不断增加。田野里草场上已经没有足够的青草了,甚至许多田埂上的杂草也都被薅完了。当年我和一位名叫“电报”的小伙伴整天担心田野里的草被薅完了以后牛就没吃的了咋办?我俩忧心忡忡愁得睡不着觉,直到村里小学堂的民办老师邹翠霞有一天教学《队里又添一头牛》,“队里又添一头牛,不吃青草爱喝油,突突突突跑得快,耕起地来是能手。河边有头小水牛,喝起水来不抬头。这边喝、那边流,不怕旱涝保丰收。”她给我们描绘着拖拉机和抽水机如何干活,并告诉我们说:以后都是机械化了不再需要牲畜耕地打谷子,更不需要薅草喂牛了。邹老师笑着说我们“杞人忧天”时,我们俩都骄傲地回答“谢谢!”如今才知道她不是在夸奖我们觉悟高。她是村里孩子们都喜欢的一位和蔼可亲的美女老师,听说她每年的教学成绩都在王集公社排第一名!可惜她身体不好,做不了农活,更不能薅草。挣不了工分,只能依靠微薄的每月七块钱的代课工资来勉强维持生计。村里上衣口袋挂支钢笔的文化人不多,邹老师就是少有的初中生,其实她就是在薅除孩子们头脑中的无知杂草啊。

但是眼下没有机械化,牛仍然需要吃草,薅草必须继续。当然,薅草的过程中受伤是难免的。一次,我在薅一株很结实的毛荻时,因用力过猛把右手划破了也没能把它拔起来。于是我左手攥紧了毛荻,右手用力割草时却不小心割到了左手,手指疼得发抖,伤口流血不止,留下的伤疤追随我至今仍然清晰可见。四岁的小妹和她的好朋友们也模仿大哥大姐的样子提着篮子在房前屋后薅草,被她的李静姐没注意一锄头下去把耳朵给刨下一片肉来,再偏差一点儿就出大事儿了。最可怕的是四队的一位社员,夏天赤脚在田里薅草时脚被硬物划伤,回家后几天竟然不治身亡了,听说是踩到了蛇翅中毒太深的缘故。于是好多家长都花两块多钱的重金给家里薅草的孩子买了双胶鞋并反复叮嘱不可赤脚薅草。最令人畏惧的是外号叫做“不知道”的野蛮看青人也就是负责看护庄稼的大胡子丁狼,他眼睛从不正视别人,单门独户的一个人,每天扛着一杆长枪神出鬼没的,据说他刚在北湖打死一只野兔,一支烟功夫又出现在了西湾底的芦苇丛边打中了一只獾。假如有人薅草时故意损坏庄稼也会被他举枪瞄准……我薅草时只害怕黄豆苗上满身花纹的大青虫,却从不害怕丁狼。在那个近乎蒙昧的年代,村里比拼家族势力时,角逐的是谁家的棍子多,就是看有多少可以站出来打架的男人。奶奶在世时,大家庭里有十几根棍子,只有最小的李小波不爱打架,不过也只有他后来没外出打工,成为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博士后而被北大施一公校长器重,而我们这些人最终都没能凭借棍子镰刀而成器。

有一天早饭后,我和小伙伴连霍子刚到水草丰茂的湾地还没来得及薅草就下起了早雨。幸好我们俩都随身带着塑料口袋,本来是用于劳累时拿它铺在草地上休息用的,此时派上了大用场:我们俩用它从头上套下来,把自己装在了口袋里,只有脚露在下面无法顾及。乌云翻滚、天昏地暗,闪电就在耳畔炸响,恐怖中我俩自然靠紧了,哗哗的大雨一阵紧过一阵,彼此大声说话也很难听清。虽然是七月天,但是因为衣着单薄仅仅依靠这身简陋的“雨衣”保护不了我们,冰凉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打来并沿着身体往下流,我们都禁不住地打寒颤。昏暗中突然感觉很无助很想家,但是看到旁边的白马伫立在滂沱大雨中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远处的水牛依旧若无其事地低头吃草,我们才觉得自己并不孤单。暴雨一直下个不停,周围的大小河流里都哗哗地流水,远处湖水上涨,已经淹没了脚下的水草,我们犹如站在一片汪洋中央。偶尔有大鱼从脚边游过,正准备去捉时却发现一条蚂蝗正吸在脚面上,拿鞋底狠狠地拍它但是自己疼得受不了,无奈只得把它强行摘下来,却发现脚面已经被蚂蝗吸破了流血不止。经验丰富的连霍子告诉我:赶快捏住伤口,否则会有更多蚂蝗循着鲜血气味游过来。说着,他用野草的茎把那条蚂蝗的身体从里到外给翻了过来,说那样它就再也不能吸血了。

这一天,我们俩都没能完成薅草的规定任务,回家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着家长的批评。没想到家长首先关切地询问我们俩的衣服怎么没有湿透,还反复告诫我们在没有大人带着的时候别再去芦苇丛边的那块草地上薅草了,因为那里的地势太塞。当时我们都没有听懂“地势太塞”的意思,事后追问才得知,在那块草地上曾经被响雷打死了一个薅草的少年,后来在一次阴雨天里有几个薅草的人同时近距离地目睹到一具无头的游尸鬼披着黑纱在芦苇丛边出没……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单独去那块丰茂的草地上薅草了。如今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怪,但是仍然对那里的芦苇丛感到恐惧,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从芦苇丛里向草地上张望……

分产到户以后,好多人家都买了手扶拖拉机,薅草仅仅是为了给庄稼除草,杂草大多用来沤绿肥或者泡沼气。公社的社员都成了个体农户,大家都依靠勤劳的双手致富了。然而让我描写大自然的散文的是:儿时的邹翠霞老师因为没能享受到民办教师转正的待遇而被迫回家了,但是她身体不好无力干活而事事举步维艰,也因离开了她喜爱的讲台而郁郁寡欢,很快积劳成疾、卧床不起。几年后,教育局得知她的优异教学成绩而通知她符合破格转正的条件时,邹老师刚刚抑郁而死,年仅四十多岁。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如果早些告知她符合转正的条件,或许可以扶起她的精神支柱、点燃起她再次执教的希望,那样邹老师也许就不至于早早地离世了。毕竟是她在夜校里昏暗的煤油灯下为村民扫除文盲,她的全部身心和人生哲理散文都倾注在低矮校舍里趴在泥台子上的孩子们那里,何况薅除孩子们心灵的杂草远比为田里庄稼薅草还要重要啊!

崭新的人民共和国消灭改造了世袭贵族,无论官商或工人家庭往前推三代大都是农民,都有过薅草的经历。土地流转集中后农民和土地分离了,大量的富余劳动力将涌向二三产业,薅草或将永远成为历史。如今文章欣赏条件越来越好,除草剂的广泛使用再也不需要人工薅草了,也没有耕牛需要薅草喂养了,但是,薅草时代的吃苦耐劳精神不能丢,以前的绿色低碳的健康生活方式仍值得借鉴。那时天空是湛蓝的、河水是清澈的、食物是绿色的……永远不能忘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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