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几颗泪,其中的每一次抽泣,你都愿意拿满手的承诺去代替。”
1
零八年我再次去找阿信,他还是梳着一个马尾辫,满脸的胡茬,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我们是在酒吧见的,几杯酒下肚,我问他最近在忙什么,阿信笑:“还能忙什么?就是那些事儿呗。”
我:“小萌呢?你们两这么多年了,正事还没办呢?”
阿信:“没呢。”
看到他的处境,我也明白,金钗之年再纯粹,领证还要九块九呢。
阿信真名叫张言信,声音很独特,平时最爱在宿舍嗷两嗓子,一把破吉他看得比命还珍贵,我们都说他是下一个歌手阿信。本来只是调侃,没想到这哥们儿毕业之后真的跑到酒吧当起了驻唱。但唱歌的机会不多,他只是偶尔有机会上台。酒吧要求随叫随到,所以阿信白天的时候就在小出租房里搞创作。遇到那天我在喝酒,正好唱歌的是他。在灯光下的他,仿佛生来就应该站在台上,认真且不怂。
我:“这么些年了,还坚持呢?”
阿信:“最近几年有点起色了,不想放弃。”
他把这称作理想。
2
阿信还有个外号叫怂包,整天闷着,一副什么都怕的样子。很多人都纳闷儿,这样的人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但我们都知道,他这个女朋友是砸了他的宝贝吉他换来的。
那天一伙人上完网回来,刚好在门口遇到阿信,背着把吉他,我们一起往学校走。
“学校真狠呐,晚上非得十一点熄灯,搞得我们大冬天还要跑到外边才能上网。”栋子说。
“你刚刚说啥?”我假装没听到。
栋子大声说:“你聋子啊,我说学校好狠,哪有大学生十一点就熄灯的呀,还得跑到外面上网。”
“你疯了,是不是傻,办公室就在边上,小点声。”阿信一把捂住栋子的嘴。
等他反应过来被我耍了的时候,我已经跑前面去了。
“啊,真羡慕那些情侣啊,这大冬天的抱着就暖和。”大强紧紧裹着自己的大衣,猥琐地说。
“有什么好羡慕的,兄弟给你抱。”栋子就作势要搂住他。
“滚滚滚,恶心。”大强一巴掌拍到他背上,两个人边走边打闹。
阿信就跟着我们在旁边笑。
正走到校门口,看到侧门几个流氓围着一个小姑娘,我们还没来得及给保卫科打电话,
阿信一把吉他就砸了过去,“干什么呢你们!”,一场战役就这么打响了。
阿信冲到面前揪住一个人的头发就开打,因为他自己是寸头。
最后保安来了,没有奖励不说,还被学校骂得狗血淋头。
我们是什么伤都没有,阿信挂了一身彩,不过从此身边多了一个跟屁虫。
跟屁虫叫小萌,在她眼里,阿信整个人都透着光。阿信打球她就在旁边递水,阿信唱歌她就在台下鼓掌,阿信去厕所,她就在不远的地方等……总之,除了标着“女士止步”的地方,有阿信的地方就有她。
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阿信遇到了小萌,小萌跟着他有六年了。
3
一一年的时候,阿信和小萌分手了。我又是见证人,仿佛我参与了这场爱情。
我:“你又逃避了?”
阿信:“别说房子,我连正经工作都没有。”他顿了一下,又说:“她最喜欢大浴室了,洗澡舒服。”
我没说话。
阿信眼神飘忽,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我怕出人命,结了账把他拖回了家,家里没人。
我当了半个保姆,把他背到沙发上,又煮了醒酒茶,小萌打电话来了,我接了。
“是不是我的担心,我的期待,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就是负担。”电话那边泣不成声。
“是。以后别找我,别给我打电话,别以为你自己多深情,我不喜欢。”这怂包到底醉没醉,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也分不清了。
第二天下午他给我打电话。
我:“还活着呢。”
阿信:“嗯。”
我:“唱歌和她,你就没有一瞬间的犹豫吗?就这么放弃了?”
阿信:“犹豫,所有我逃避她的时间都在犹豫。”他哽咽着说:“放弃唱歌,也养活不了她。她除了眼光不咋地,成绩、性格、长相还有家庭,哪一样不比我强百倍,不是她愿意跟我过憋屈的如果不能在一起,我就能心安理得地让她跟着我的。”
我沉默。
眼泪流多了就得补充水分,这下不知道多少酒才能补回来。
阿信的爱没能让他放弃所谓的理想。小萌收走了她所有的东西,但她走后,阿信连衣柜都不敢开,他说每打开一次,小萌的味道就淡了些。
是爱还是习惯陪伴。
阿信向来怂,我见过他最发光的时候,就是他站在台上和砸吉他的时候。
4
没到一年吧,我就收到了小萌的请柬,阿信也收到了。
我:“你自己不去?”
阿信:“你帮我把份子钱给她。”他从床底下抽出压得平平整整的两千块钱,塞进了写着“百年好合”的大红包里,递给我。
我嘴碎:“兄弟,是不是薄了点,好歹跟了你那么多年。”
他一巴掌拍过来,“哪那么多废话,我们都是普通朋友,当然要跟你们一样的,给多了她那啥怎么想,别搞砸了。”
我点头,我知道这点钱,是他一场一场唱下来的。
我:“后悔吗?”
阿信凹陷的眼圈盯着地板,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只要她心存一点留念,就不能自创诗歌。没什么后悔的,帮我祝福她。”
后来小萌生孩子、再生二胎,阿信跟我们一样,红包一次没少给。但都是托我带过去的,他们两再也没见过面。
阿信搬家了,没来得及收拾,我去给他交接善后。他让我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拿走,没用的都扔掉。我看到了那把破吉他,虽然修不好,但一直都是他的宝贝。
我还是拨通了他电话:“吉他呢?”
他也没犹豫:“扔掉吧。”然后挂了电话,生怕自己反悔了。
旁边还留了一张明信片:
“我打着普通朋友的幌子或许能弥补一点对你的亏欠,明明知道你的爱,可你该过的生活,我给不了。你要留,我贪婪却痛苦,你要走,我祝你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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