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二日,小雪节气。
下了课,便往图书馆走去。天气还是很晴朗,没有一丝下雪的迹象:阳光很柔和,风也很轻,一切仿佛还是初秋一般,如若不是落了一地的落叶,恐怕没人觉得这已是小雪节气时的样子。树木葱茏如此,就更不要谈什么下雪了。前几日夜间的雪,第二日晨光微亮时已然消融无踪,让人觉得不够尽兴。
在图书馆翻书,偶然翻到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短短二十字,描绘了一幅让人向往的场景:试想冬日的夜,万物萧索,一派天寒地冻。小小一盆泥炉,燃得殷红,微微泛着暖意。新酿好的米酒,尚有酒渣泡沫浮起,色微绿,细细如蚁。而窗外,暮色低垂,大雪将至。推杯换盏间,觥筹交错时,两张因微醉而泛红的脸,相视一笑,各自饮下一大白。而此时,窗外已下起了雪……此间意境,绝非喝什么酒,说什么话,而是屋外的凌冽苍茫于屋内的热烈温馨的对比。
读罢这首诗,总会被诗中场景深深吸引。也许,冬天里最暖心也最鲜活的一首“小”诗了。说它“鲜活”,是因为它不加修饰的文字,却营造了一个生动的画面:既有直观的“红泥”与“绿蚁”,又有生动的“日将晚,天欲雪”,融化成凛冽的黑与白。唤它“小诗”,则因为它从人皆可见、皆可及的事物起,再于细微处见情绪。用红泥敷就的小火炉,粗拙潦草。来不及过滤的新酿,浑浊粗糙。平凡的深入人心,朴素的就像身边的你我。
这首小诗,全篇二十字,念一遍需要九秒,抄一遍也只需要三十五秒,而回味其中韵味,则需要几天甚至更久。那种“冬来煮酒度寒宵”的日子与我们渐行渐远了,我们永远无法复制古人的汪国真诗。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像白居易那样感受冬天。在如今的时代,我们也有自己体会冬天的方式。而我更喜欢与书作伴,清茶一盏,在冬日寻得一份宁静安然。
前几日,运城的初雪在黄昏时分幽幽飘下,引得众多学子跑出去赏雪。初雪,自然是极有意义的,一年多未见,无论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想看看这雪与去年有何不同,与自己家乡的雪有何不同。事实上,雪都是一样的,都是六角形冰晶。所不同的是,看雪的人心境不同了而已。一时间,有才的学子们创作出了一首首才气纵横的诗篇,伴着雪花飘落九天。下雪时,我恰好在读峻青的《第一场雪》,巧合的是,他也在写他所见的第一场雪。书中写道:这是入冬以来,胶东半岛上第一场雪。雪纷纷扬扬,下得很大.开始还伴着一阵儿小雨,不久就只见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下来.地面上一会儿就白了.冬天的山村,到了夜里就万籁俱寂,只能听见雪花簌簌地不断往下落的声音……
这场景与大同的雪何其相似啊,却与运城的雪有天壤之别。晋北至晋南,近七百公里,六个纬度,已足够将雪从勇猛的虎将变为纤弱的文人。不过,虎将有虎将的刚性美,文人有文人的柔性美,运城的雪就是很柔的,不大,也更让人觉得舒适。合上书,喝一口温水,便不自觉地吟出白居易的《送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舍友开玩笑地说我装,还有的说有才之类的话,我都笑而不语,何谓有才,何谓装,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罢了。就像白居易,刘十九并未与他对饮,却也在下雪之时随口吟出一首诗篇。
其实,雪本身并没有什么,人们喜爱的与其说是雪,不如说是下雪时的那种感觉,那种意境。用阳明先生的话来说就是“心中有雪,世界就真的在下雪”。所以,朋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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