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姨回来,我们去接她,每隔两个月她从香港回来,看外公外婆。五十多岁的莲姨站在人群处,与旁人无异,短发、戴着眼镜,普通的衣衫,斜背着挎包,身后拉着一个小行李箱,行李箱中是带给外公外婆和姐姐一家的礼物。
89岁的外公中风十九年了,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的那一天,是他盼了二十多年的好日子,终于盼来两岸,与香港的儿女相聚,可以安享晚安。却不曾想,外公激动过度中风入院,出院后再也不能言谈,只用目光去期盼,坐在轮椅上等待儿女从香港回来。以后的十余年岁月一直是年迈的外婆照顾,外婆很好强,坚持不肯请看护,直到80多岁的外婆三年前也生病,我们把外公送到了医院,请了看护照顾。而外婆出院后就住在我们家,外婆是我婆婆的妈妈,我的婆婆是莲姨的大姐。五兄妹,四个在香港,留在大陆的只有我的婆婆。
曾经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一场国内的无休止的全国运动令人民正常的作文我的新老师受到严重影响,什么阶级斗争,什么大锅饭,不能吃饱肚子看不到未来希望的人们,制造了广东沿海地区普遍发生的偷渡逃港事件,最早是一些下乡的知识青年逃港,后来变成了数万人铤而走险、蹈海求生逃亡香港?这边是民不聊生,那边是高工资好福利,可想而知。海的另一边是繁华的世界,只要勤劳努力,就会有面包,就可以寄钱回乡,帮补家庭。周边的农民、学生、政府工作人员、甚至一些党员,有的为谋生计,有的逃脱阶级斗争,都参与到了逃港的运动,莲姨所在的村庄也有很多人偷渡到香港,莲姨的大哥也曾在自然灾害的年代划着一只小船偷渡到香港,跟着二姐也偷渡过去,在香港定居,有时会邮寄回来一些钱和食品。哥哥和姐姐相继偷渡成功,却影响了一家人的生活,凡在家中有人偷渡香港,全家人都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一年换来的工分到年底都被扣的所剩无几,连油盐都买不起,年底村里的鱼塘分鱼,莲姨和小哥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欢天喜地,自己家是没资格分到鱼的。
(十月围城观后感资料:赶英、超美的“大跃进”,直接引发了三年“自然灾害”,民众为免于饥荒、疾病,开始了逃港行动。愈演愈烈的逃港风潮,终于在1962年如火山喷发。 1962年,大批吃不上饭的百姓像潮水一般逃往香港,香港媒体曾以“五月大逃亡”、“水银泻地”冠之。当时传出谣言说“英国女皇诞辰,大放(边境)三天”、,不少民众感到逃港才是出路。又有人逃港成功后很快就给家里寄钱了,旁人见了充满憧憬,不顾一切冒险前行。书中提到,或许就是百万之众的逃港者让当局看到了人民用脚投票的力量,提前甚至催生了后来的改革开放。)
江边河边,很多年轻人都在练习着游泳,却并不是为嘻戏与避暑,而是想随时有机会从蛇口、红树林一带,游过深圳湾到达香港新界元朗。海里常常飘浮着溺亡的死尸,却抵挡不住逃港者的脚步。
莲姨说:“我们是最后一批逃港的人,过去香港没多久,***结束,香港边境不再让逃港者进入,那时我才13岁,小哥哥16岁,我们借了姐姐家唯一的自行车,带上家中炒好的米饼用于路途中充饥,一路骑着到深圳。游泳比较危险,我们想尽办法到了深圳的边界,步行翻山越岭穿过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森林中已经被人走出了一条清晰的小路,不过还是要注意脚下不知名的毒蛇与蚊虫,走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走到了梧桐山一带。翻越边界铁丝网就可以到达香港,可是边防守备森严,有探照灯,边防部队带着警犬巡逻。
莲姨第一次刚刚到网边就听到警犬的狂吠声,跟着传来枪响。虽然枪声是对天发射的,但被捉住就会被遣返回家。很多人被遗返了很多次才成功,所以万万不能被抓住,只能逃跑,两兄妹忙往回跑,一直躲到了远处的小树林里,才安下心来。树林里躲着很多很多准备逃港的身影,有的已试过几次没成功,还在等待下一次的机会。身边的三个男人跃跃欲试,他们分开三个方向偷偷的摸过去,快到网边伏下不动,借着探照灯射向别处的时候,向网冲了过去,找到铁丝网比较低的地方,将厚的衣服辅到网上,正准备往上爬却又一次听到狗吠声和脚步声,两个人急忙往回跑,可跑到最后的人被边防军抓住了。而一个人已经爬一半,他不愿放弃,拼了命翻身过去,尽管小腿被铁丝划的鲜血直流,又摔倒在地,却终于成功了,过了边界,边防军就没有权利再追踪。这个网很长,边防军人数有限,总有人会成功。躲在树林中已经两天两夜,中间也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这一天的夜晚没有月光,探照灯还在不断的扫射着,莲姨的心中不由的紧张着,忽然很远的地方发出一阵狗吠的声音,这边的边防军急忙的向那边赶。而这边有两个男人已经开始向网边移动,哥哥觉得是个机会,拉了妹妹,便以最快的速度向网边冲去,前面的人已经将网压的很低 ,在网上铺了件衣服,哥哥翻了过去,又回身来拉妹妹,忽然明亮的光线射向莲姨,身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与警犬狂吠,莲姨没有犹豫向上用力一翻,终于成功了。
身后的边防军是怜悯这些可怜的人,不会用枪射杀逃港的人,莲姨回头望着边界,以后就很难再回家了,她想起家中的父母不由心酸的想掉泪,但她终于到了香港,对未来无知的世界充满了憧憬。过了边界的莲姨要翻过梧桐山陡峭的山崖,有不少刚刚过边界的人却爬不过这座山,掉入深崖之下,尸骨无存。莲姐一路小心翼翼,过了这座山,还要躲避香港警察的追捕,好在那时对面的香港还有很多农田与树林,莲姨和哥哥躲在里面,被蛇头发现的时候莲姨一直在发烧,蛇头收留了他们,给他们衣服食物,住在乡下的旧屋当中,后来蛇头按她们提供的地址到市区去找姐姐,姐姐付给蛇头一笔不小的费用,才把她们赎出来。
香港的笼屋是她们最初的落脚点,那是铁架的上下铺,每个铺位用铁丝网围起来,就成了一个单独的小空间,一套笼屋可能放置着十几张上下床,住着二三十个人,共用厕所和洗手间,狭小的空间只能容一个人倦居在里面,坐着或躺着。
刚到香港的莲姨没有身份证,只能只打黑工,端盘子或在地下小工厂里做制衣、做小工艺品之类的工作,还要躲避香港警察查身份证,一旦被捉必会被遣返回大陆,后来香港政府放开为逃港者办理了合法手续,从此二十余年间与父母相隔两岸,至到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
从大陆偷渡过去的农民普遍文化不高,通常在制衣厂、手表厂、塑胶厂、玩具厂或建筑工地找工作。莲姨后来与香港一本地青年共结连理,生儿育女,申请了三十八平米两房一厅的公屋,一家四口蜗居在此,孩子大一些后,经济也宽松一些,她租住了一套小三房的房间,在香港拥有自己的房产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还是很困难,但在那个年代仍然比在大陆的生活好很多。每隔几年,琴姨也会用回乡证申请回大陆探亲,带回香港的电器、首饰、衣服、食品,周边都是艳羡的目光。
疯狂的逃港事件引起了国家领导的高度重视,也间接促进了大陆实行改革开放,深圳由一个小渔村变成了经济高速发展的现代化城市,而珠三角地区通过深圳的发展带动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97年香港的回归,莲姨每年都可以多次回乡探望父母,而大陆的生活环境越来越好。
莲姨的丈夫是银行的职员,她自己在写字楼里清洁卫生,值得欣慰的是女儿女婿都是政府公务员,有稳定的工作和不错的薪水,未来可以购买自己的房产,儿子也已读大学。莲姨这一代逃港者生活都较为坚辛,而他们的儿女都接受了香港的教育,在一个较公平公正的环境下勤奋上进,有不错的发展。
莲姨代表了很多很多从大陆偷渡过去的香港人,她们勤劳乐观,她们心挂故乡,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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