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自力更生小姐妹
从前，在一个小山村里，住着一对形影不离的小姐妹，姐姐叫丽丽，妹妹叫小叶。
原本，她们跟母亲和弟弟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很开心。因为有母亲的陪伴和照顾，弟弟的欢声笑语萦绕耳旁，她们觉得只要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日子再艰难，总有拨云见日、艳阳高照的时候。生活中，本来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如果，生活没有什么变数；如果，一直安于现状——这样的贫穷和清苦，她们大可以一直重复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她们慢慢长大。
可是，生活中，哪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哪怕今天没变，明天还是会变；哪怕这个月没变，下个月说不定就变了。置身于生活中的人，也难逃这个一成不变的规律，不知不觉投身于变化的轮回里。
那年秋天，远在外地工作的爸爸疾书一封，向妈妈发来寻求帮助的鸡毛信——原来，爸爸的工地缺一个给工人煮饭的厨师，妈妈再不去，工人们可能就要断炊。
妈妈读完这封信，左右为难，家里的三个孩子，怎么办？最小的孩子，没有上学，倒可以带在身边；可是，另外两个孩子，正当学龄，总不能也跟着走，再说，爸爸也刚刚才稳定，带这么多孩子在身边，如何安排？若不把她们带在身边，留在家里，又有谁可以帮忙照顾？总不能留下她们，自生自灭吧，毕竟，她们都还那么小，大的不到十岁，小的也才六七岁，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生存？
小叶和姐姐看到妈妈紧锁的双眉、愁云惨淡的脸，跑到母亲跟前，信誓旦旦地说：“妈妈，你去吧，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
望着两个孩子，稚气的脸旁，坚定的眼神，还有眼神里传达的热切期盼，妈妈蹲下来，轻声地问道：“你们知道自己照顾自己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妈妈不在家，我们自己洗衣、自己做饭，自己收拾房间……一切都靠自己。”小叶绞尽脑汁想了想，似乎也就这些。
“真的吗？你们能照顾好自己吗？”妈妈满脸疑虑地问道。
“能啊，反正，平时，你在家的时候，我们也要做这些事情。”小叶满怀信心、拍着胸脯说。
“姐姐呢？”母亲又把目光投向了姐姐。
“应该可以吧。”姐姐缓慢地回答，眼神里有一丝焦虑和担心，似乎没有小叶那么信心十足，但一想到妈妈出去，不仅可以给爸爸帮忙，还能赚一些生活费补贴家用，这着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妈妈，你去吧，真的，我们照顾自己没问题！”小叶忍不住又要向妈妈保证，无非就是为了说服妈妈赶紧下决心。
妈妈看了看她们，感激地点了点头，眼睛不自觉地变得湿润，她知道，女儿们都懂事，都想给大人分担责任，想为这个家贡献一点力量。
好几天前，妈妈把姐姐和小叶叫到面前，语重心长地对姐姐说：“妈妈要去帮爸爸煮饭，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要坐公共汽车，还要坐一晚上的火车，妈妈这一去，就得去半年，你在家，既是姐姐，也是家长，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姐姐点了点头。
转而，妈妈又对小叶说：“小叶，你也要听姐姐的话，做任何事情都要征求姐姐的意见，不然，你就要闯祸了。妈妈在家，你闯祸，还有妈妈给你背着；妈妈不在家，如果你闯了祸，天远地远，妈妈连看都看不到，更别提帮你背黑锅，到时连找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所以，你一定要听话，乖乖的。”
小叶也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这几天，妈妈已经好几次在她们两姐妹的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虽然用词不一样，但所表达的意思，却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妈妈不在家，你们两姐妹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这些字能刻进骨髓，像岳母刺字一样，刺到背上，小叶的妈妈大概也会这么干。千叮咛、万嘱咐，只是因为不放心，不安心；只是因为她们太小，真的没法挣脱母亲的怀抱；可是，到了如此时刻，母亲又不得不选择放开双手，让她们自己去奔跑，磕到、碰到，一切都只能由她们自己解决。
做母亲的，谁愿意看着嗷嗷学步的孩子，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一迈步，就要摔倒，鼻青脸肿，哇哇大哭，哪个母亲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却不去扶一把。此时，把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孩放在家里，任由她们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对于小叶的母亲来说，就是放任两个刚刚学步的孩子，让她们自由行走，自由奔跑，而不去扶一把。
可是，生活又告诉我们，人总要学会自己走路，而在学走路的过程中，有太多的跟头，注定要摔；有太多眼泪，注定要流；就算有妈妈在一旁扶着，那也无可避免，否则，怎么学会走路。如果，总有一天，都要放手，何不，现在试着放手，让她们独立行走，尝试着独立行走，或许，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妈妈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尽管满心犹豫，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妈妈还是选择把俩姐妹留在家——自力更生，不是不想给她们找一个避风的港湾、温暖的依靠，而是，找了一圈，寻求了一圈，结果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有谁愿意领这个“把”，担起这个责任，毕竟，照顾两个孩子，不同于照顾两个宠物，一旦应允下来，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负担，意味着小孩有个什么生病、磕碰，那都得紧张半天，思量着没法向孩子母亲交差。责任这么重大，没有谁吃饱了撑着没事，自找麻烦。
下下之策，也只能让两姐妹，自食其力，自力更生，母亲在万分无奈之下，只得选择这个下下策。
想过很多策略来应对生活中的不时之需，也曾预测过许许多多的以防万一，力求周全；但妈妈的心还是充满忐忑，充满担心。
带着这些忐忑和担心，妈妈满心忧虑地选择了南下，调皮搞怪的弟弟也跟着妈妈一起走了。
走的那天，天空蔚蓝，阳光高照，门前稀疏的树叶，在秋风里摇摆，依依不舍；叶片的脉络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小叶在妈妈浅浅的眸子里，也看到熠熠闪光的东西——那是一颗颗即将坠落，却强忍住，没有坠落的眼泪。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古人一分为二的情境，在此刻，完全合二为一。自然界里，艳阳高照，杨柳依依，可是，有人的心里，却早已秋风微凉，雨雪霏霏。
姐姐站在一旁，紧紧地看着妈妈，又看看弟弟，脸上有一丝不舍和焦虑，不舍地是妈妈和弟弟；焦虑的是，对接下来的生活有一种无法胜任的惶恐。
而小叶，完全无忧无虑地，没心没肺地催促妈妈赶紧上车。
那一年，姐姐上小学四年级；而小叶，刚上小学一年级。
彦子
2018年3月22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