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一脚踹飞华盖运
这满身泥泞，能进考场吗？小叶心里第一时间冒出这个问题。
一年级，小叶的班主任是她的伯父，伯父不仅是班主任，也是语文、数学兼劳动、社会、音乐、美术、思想品德等任课老师。
小叶成绩还不错，又是自己的亲侄女，伯父自然也给予更多关注；再说，统考本来就是为了学校排名，如果小叶这样的种子选手缺席，作为任课老师兼伯父自然心急如焚，思忖对策。
寒冬腊月，南方的湿冷绝不亚于北京的干冷，被泥水浇透的小叶浑身毫无控制地颤抖，牙齿也“咯噔咯噔”地撕扯不停。眼下，她真的有点六神无主，只能僵在原地，等待上天掉下一个标准答案，就像她突然跃进水田一样。
不远处，伯父兼班主任，眼见自己的得意门生就要到达，结果，天外飞仙，人家在校门口撞上不明飞行物，还是隐形的，毫无防备地，撞了出去，连人带书包，掉进湿漉漉的田野。
伯父有些错愕地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摔跤了啊！”
“唉，地太滑了，不小心，踩空了，掉了下去！”小叶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满脸通红地回答，望着眼前的老师，诚惶诚恐。
伯父在家的时候，那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伯父；在学校，陡然一变，变成严肃认真、威力无比的老师，不怒自威，唯恐避之不及。作为学生，对于老师，天生有几分畏惧，小叶也不例外。
“小样，你先带小叶回去！”伯父朝旁边的男孩吩咐道。
小样，是小叶的堂哥，也就是说，是伯父的儿子。话说，这一次，小叶一路前往学校，可都有人充当护花使者，结果，贼没有，花倒是自己出了差错，栽了个大跟头。
堂哥在另一所学校上学，刚好是小叶她们这次统考所在地。伯父把堂哥拉上，原本想让他去帮忙管理一帮小朋友，而堂哥也熟悉路，是领头羊的不二人选。
听说，可以当一大帮小喽罗们的首领，走在最前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那情形，在脑海演一遍，堂哥已经忍不住心花怒放，洋洋自得。不料，这回却被父亲指定作为小妹一个人的护花使者，与其说，护花使者，还不如说保镖加领路人。
小叶一听伯父要自己回家，以为不让她参加考试了，惊诧地大叫：“不行，我还要参加考试呢！”
“没人不让你参加考试啊？”伯父一脸茫然。
“我回家了，怎么参加考试啊？”小叶小声地问道。
“时间还早，你可以先回家，洗澡，换衣服，然后再去参加考试！”伯父耐心地解释。
“那时间还来得及吗？”天真无邪的脸，满是疑惑。
“来得及，小样等下带你走另一条路，直接从家里去考试地点，不要来我们学校，能节省不少路程，肯定能赶得上。”伯父转向小叶堂哥，吩咐道，抑或是命令。
堂哥面露难色，一脸不情愿。刚才这一路艰难跋涉，好不容易跋涉到一群小喽罗面前，眼看美梦就要变成现实，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家伙，早摔跤，晚摔跤不好，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当不了小喽罗们的首领也就算了，还要陪着这黄毛丫头走回去，想起这一路的泥泞和湿滑，顿时让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幸好自己走在后面，若再前面一步，说不定现在掉进水田里的不是妹妹，而是他。
小叶一阵高兴，可怜巴巴地朝堂哥瞥去，好像在说：“哥哥，求求你啦，帮我这一回。”
堂哥满脸愠色，才不想看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
“怎么啦，快去啊！”伯父朝堂哥催促道。
“为什么是我！”堂哥嘀咕道。
“谁叫你是当哥哥的，当哥哥照顾一下妹妹，不是应该的吗？再说，这么多学生，我又走不开，你总不希望你妹妹不去参加考试吧，你爸班级的好名次，说不定还得指望她出一份力。为了你妹妹，也为了你爸，你就帮帮这个忙。”伯父对堂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把堂哥这块大石头说得稍微有点动摇，再加把劲，完全松动。
“好吧，那我带她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操近路过去，到时，到了考试学校，我去找你们，如果，没找到你们的话，我就直接带她去考试的教室。”堂哥好不容易答应下来，随之，跟父亲达成了一致意见。
“能赶得上吗？”小叶向堂哥征询似的问道。
“赶得上，赶得上，我带你走近道，应该能赶得上，现在，我们就出发。”刻不容缓，堂哥一边说，一边拉着小叶快速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小叶紧追其后，反正，身上也脏了，此时，可以毫无顾忌飞奔，再摔几个大跟头，也要换衣服，那就让摔跤来得更猛烈些吧。
一路上，除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小叶还忍不住一个劲地念叨：“会迟到吗？会耽误考试吗？”
“你走快一点，就不会迟到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跑回家。”堂哥都被她问得不耐烦了。
“真的吗？”反复确认，同时，加快步伐，小叶几乎用了跑的速度，不一会儿，就把堂哥远远地抛在后面。
“好了，好了，不会迟到的，不会迟到，你等等我！”堂哥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他的身上干干净净，自然不敢迈开腿，拼命跑。万一，一不小心，也摔了个四脚朝天，那可不划算。
“真的吗？”又要确认一下，脚步明显放慢了一些，等着堂哥追上来。
“真的，真的！”堂哥都被她这股执着的劲，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连跑带爬，他们终于一前一后到了家，姐姐看到小叶，一脸惊诧地问道：“你不是要考试吗？怎么跑回来了！”
“摔了一跤，身上都湿了，别管那么多，我得换衣服。”小叶来不及向姐姐慢慢解释，着急地准备脱掉脏衣服。
“你这满身的泥水，得洗个澡吧？”姐姐满脸疑惑，来不及多想，一头扎进厨房，烧热水。
“可是，来不及了，烧水还要时间，我等下还要去考试呢！”小叶着急地嚷道，一不留神，牙齿不偏不倚打起架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身子也跟着颤抖。一发不可收拾，身体像发烧友听到迪斯科的音乐，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跟着旋律，有节奏地跳动。
姐姐的火柴还来不及点上火，伯母马不停蹄地拎来一桶热水，一样的情景，同一个冬天，相隔也不过十几天。那段时间，小叶走了华盖运，不是绊倒，就是滑倒，不是被尿浇，就是被泥水浸，反正就是老天与她作对，想把她推到极致的境地。
“来，热水来了，赶紧洗澡！”伯母吩咐道。
“我不洗澡了，没有时间了，直接换衣服去考试吧。”小叶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颤颤巍巍地说，差点语无伦次。
伯母看着她满身泥巴，以长辈的口吻批评道：“不洗澡感冒了怎么办，考试事小，感冒事大；再说，考试还早，有的是时间，你这满身泥，也没法换衣服，快点洗吧。”
哥哥也在一旁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地说：“没事，我等下带你走捷径，肯定不会让你迟到。”
他的打包票，倒让小叶放松不少。
三下五除二，小叶洗好澡，换好衣服，慌慌忙忙拉着堂哥上了路。
一路上，她紧张地额头冒汗，不是担心会迟到，就是担心考不好，毕竟这出师不利，严重影响应考心情。
堂哥一边轻描淡写地说考试有多容易，一边以过来人的身份兴高采烈地给她传授考试技能，那情形，俨然就是出战前，师傅教徒弟，似乎要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话说，堂哥也只比小叶高几个年级，当然，学习成绩很优秀。一个人说得眉飞色舞，一个人听得聚精会神，不到一会儿工夫，统考学校就在眼前。
等堂哥大叫一声“我们到了”的时候，小叶还在咀嚼堂哥的“考试宝典”，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差点撞到堂哥身上。
“这么快就到了啊！”看着近在眼前恢弘气派，属于别人的学校，小叶忍不住感叹。
不仅没有迟到，反而比大班人马早到十几分钟，站在严肃的考场前面，他们会心地相视一笑。
一脚踹飞华盖运，接下来，雄赳赳，气昂昂，奔赴考场！
彦子
2018年4月23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