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倒牛奶
学过历史的你们，是否还记得，有一章节讲到十九世纪二十年代末出现经济危机及大萧条，有一副特醒目的配图：资本主义国家倒牛奶！尽管，那个图片是黑白的，但给我们的视觉冲击还是蛮大。
要知道，我们上初中的年代，牛奶完全是奢侈品。实不相瞒，我这个山窝窝里出来的小姑娘，那时候，还没见过牛奶的真身。听说，白花花的牛奶就这么倒掉了，真的是扼腕叹息，捶胸顿足，恨不得化身小蜜蜂飞到图片中的现场，把倒掉的牛奶全喝掉。
“为什么要倒掉啊，分给穷人不就好了吗？”天真的孩子仰着一张稚气的脸旁，疑惑地问道。
“把牛奶都免费分发给穷人了，市场上的牛奶不就更卖不出，人们不用花钱就能喝上牛奶，谁还愿意去买，甚至降价都没人买，这样就会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所以，那些罪恶的资本家为了保证市场上的牛奶还能卖得上价钱，宁愿倒掉，也不分给穷人……”
说完，老师还要在后面，恶狠狠地加一句：“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同学们也会咬牙切齿地骂道：“万恶的资本主义，万恶的资本家！”
同时，也在心里窃喜：幸好我们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家，不会出现倒牛奶的现象！那时，真的是迷之自信地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无疑，老师的思想教育做得很成功，年少无知的我们从来没有质疑这个逻辑的正确性，我们早已先入为主且根深蒂固地认为：资本主义是罪恶之源，资本家是牛鬼蛇神，是压榨人们血汗钱的大恶魔。
到如今，因为新冠而导致的经济危机迫在眉睫，倒牛奶的现象也成为历史重演的一幕！
我们都是见证历史的一员！
他们倒牛奶真的如历史课本做介绍的那样：只是资本家为了维持市场价格，不想免费甚至降价卖给穷人？
农场主A养了300头奶牛，一天可以挤2000升牛奶，当然，每天都有产，在这阳光明媚的季节里，产奶量更高。
牛奶相对来说，不好储存，像这种刚挤出来的鲜奶，对储存设备要求很高，储存时间也短。所以，一般都有固定的客源，这个客源可以称为经销商。经销商跟农场主约好，每天按时来取奶，经过一系列消毒、灭菌、装罐，再运送到各个地方，也许是个体商店，餐厅或咖啡厅等。
农场主每天挤好奶，储存起来，等经销商来取，取走以后，接着，挤下一批奶，再储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果每天都这样按部就班地进行，好像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
问题就是，新冠肆虐期间，政府实行封锁令，商店关门了，餐厅关门了，咖啡厅也关门了，这些地方都不需要牛奶了！
于是，在这一天，农场主挤好了2000升牛奶，等着经销商来取，可是，经销商迟迟没有来，等来的却是人家一条留言：不好意思，订单取消了，可能这段时间都不需要牛奶了，因为客户都关门了！
苦苦等待的农场主犹如霜打的茄子，说不出的苦楚，2000升牛奶占满了整个储存空间，饱胀的奶牛又等着挤下一批牛奶呢？这牛奶该放哪？
没有地方储存，怎么办？
这饱胀的奶牛总不能不挤奶吧，那奶牛可受罪了，也不是长久之计，可是挤下来的牛奶放哪里呢？
脑袋想爆炸了，牙齿咬得咯吱响，还是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只得心一横，脚一跺，嚷道：倒！倒牛奶！
把之前的牛奶倒掉，腾出空间装新牛奶！
就这么办了！
于是，牛奶倒了一批又一批，农场主的心碎了一地又一地。其实，他们并不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他们也是勤苦大众中的一员，他们也是受害者。
牧场需要成本，种草需要成本，工人等着发工资，可是，牛奶没有销路，只能倒掉，倒掉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倒掉的也是他们的心血！
可是，超市里的牛奶还是那么贵，甚至常常断货，为什么不卖到超市里去呢？
对于小农场主来说，他们根本打不进大型超市，大型超市有专门的供货商，而这样的供货商无疑都有雄厚的资本支撑，他们应该不愁无销路，就算销路暂时不怎么好，他们还有完整的产业链，可以把牛奶加工成易于储存且保存期限比较长的产品，比如奶酪、奶油、奶粉之类的！
可是，小农场主却没法做到！
一边是超市里的牛奶被抢空，许多人买不到牛奶；另一边却是小农场主们的牛奶白白倒掉；这中间存在一段时间的信息不对称，没有人能一下子反应过来，也没有一个很好的机制迅速调整这样的转变。
当然，这样的状态不会存在很久，毕竟，等市场反应过来，人们会想到新的方法来调整这样的变化。比如，小农场主也可以一部分供货到大型超市，或者，他们干脆可以把牛奶卖给专门加工奶制品的企业，当然，也有更多办法。
像这次，他们一些农场主也会把牛奶分发给周围的人，有些农场主直接把牛奶便宜甚至免费提供给NHS的人……
顺便说一句，在英国，刚挤出来的牛奶是不能吃的，要经过巴氏消毒，达到一定标准，才能在市场上流通。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农场主宁愿把牛奶倒掉，也不随便送人。巴氏消毒不是一项简单工作，也需要设备，需要成本，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倒掉牛奶在短期内似乎成了明智选择，尽管他们也不愿意，也很心痛，实属无奈之举。
这么一梳理，似乎就能理解，为什么资本主义国家会出现倒牛奶的现象了！
再想想，曾经年少无知的自己，竟不由得笑出声来。
彦子
2020年4月17日星期五 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