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的告白
文/李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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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是私人地带，一旦骨折了，疼和身体就相交了，在皮囊内隐隐作祟，别人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一个人的悲伤、不安、焦虑也随之而来。很难发现肋骨是身体的一部分，毕竟平时安安静静，毕竟待在强大的胸腔内。谁也不敢相信，肋骨会有骨折一说，毕竟这样的机率太小，毕竟他一直和谐地与心肺朝夕相处。都说身体的疼，是最严肃的呐喊，因为长时间的亏待了他。肋骨作为身体里最硬朗的部分，这一次也扮演了最狠的角色。
疼是会抹杀眼睛的色彩，眼前的一切都是黑色。尽管边上有双温暖的手握着，身体还是不自觉地瑟瑟发抖，内心也翻江倒海。人和身体最紧张的关系莫过于在医院见分晓。新帐，旧账一起算，没有一笔勾销的妥协。手术器械，抢救仪器，粗细各不一的针筒，冰冷的等待椅和病床，都在无声地延伸苍白颜色里的惨白。一张明确的诊断书就是一份“判决书”，在一张张脸上刻画地很清晰。有的来自病人本身惊恐，有的来自亲属朋友的不离不弃，有的来自医护人员的争分夺秒。浓郁的药水味在医院的每个角落里宣言，哪怕躺下了，只要伸出生存的手，还是够得着足够的温暖。一条朋友圈足已体会，评论区里安慰的话语密密麻麻。有个朋友给了一句最另类的安慰，最近猪肉涨价了，你好好养着，等过年了就值钱了！看似没心没肺的话，却令我醍醐灌顶。
打从记事以来，耳边总有个声音带领我们一直向前走。该学跑步了，该学说话了，该上学了，该工作了，该结婚生孩子了，而清晰的路线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可做，那个声音随之也消失了，仿佛人生就没有了下一个站台，迷茫又可悲。生活方式千万种，多数人不计较把365天活成只有1天的模样，活着，成了最大的胜利。
曾经看过一个故事，一个80岁老奶奶人生开了挂，45岁才爱上跑步，35年来国内和国外拥揽119枚金牌，有一项还打破世界纪录。年龄只是一个数字，灌注了激情的人生，是没有尽头可言。正如那句，假如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会连夜在院子里种满花。世界没有末日，我依然想好好种花。种子很重要，比如美丽，比如智慧，比如勇气，比如坚强等等，宁可等铁树开花，也不要昙花一现。人没有外界的疼爱，身体也不属于自己掌控时，就在假如里天马行空的幻想，最后把未雨绸缪成了自己的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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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告诉我不要乱动，我不想乖乖听他的。事实证明，空气都充满撕拉的疼。哪怕将头轻轻侧动一丁点，那种牵拉的疼，疼得不敢再做下一秒的动作。他的警告很有效，我不得不屈服。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咳嗽，不敢打喷嚏，静静躺在床上，像一个植物人。面朝天花板，除了眼球能自由支配，其他的微小动作都要客客气气先问问肋骨，我可不可以？我能不能？
他宛如一个武林高手，不仅点了我的穴位，还狠狠地告诉我：“别费劲心思了，你就好好待着！哪都别想去！好好反思一下你平时的所作所为。”面对自己身体，不得不承认，我是罪魁祸首。成年人的字典里，除了努力积极向上还有全力以赴。跟不上节奏的时候，熬，成了全部的支撑，时时刻刻，日日夜夜，牙床子都肿了，也不停歇。我可怜的身体，平日里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令你有了如今翻身做主人的机会。也许，天时地利人和吧，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你快回来……肋骨的呼声绵延又悠长。穿过黑夜，穿过河山，穿过大江南北，宛如一个老母亲的呼魂。一天两天三天……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为我驱除惊恐，斩荆棘，开辟一条去往远方的路，或许有莺歌燕舞，或许有鲜花，或许有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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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来了。有带鲜花各种摆拍逗我开心的；有带我最喜欢吃的；最后她自己在那边吃，不忘给我讲故事的；有带书籍陪我一起看的；还有的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带一箩筐话，尽陪我谈天说地的。他们个个像天使，房间角角落落里储存了足够的温度，以备我不时之需。常规来说，情绪很不稳定的，时刻需要温暖的，都是一个病人。
爱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的两旁，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作为朋友，需要的是多一点时间去彼此喜欢、彼此心意相通，彼此欣赏、彼此信任，同时，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安放最美丽的片段。在北京的后海，上海的明珠，西藏的布达拉宫······在远方，在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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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离心最近，疼自然会传染给心。心疼弱小无助的自己。害怕成了不可以抵御的。害怕肋骨一直闹腾下去，害怕等待的时间太久，害怕更多不稳定的因素。只有听见节奏感的心跳，感受到血液绵绵地流淌，才有一丝丝的安全感，代表自己正常活着。而那隐隐作痛的肋骨告诉我：“我的出现，是为了让你从今往后更爱自己。你应该是一个欣赏者，一个享受者，需要细细品味，这种“恩赐”。”如果把眼泪的成分：盐，气味，温度等等，日复一日复制粘贴，眼泪就不是眼泪了。尽管心是绷着的，悬着的，我不想再左右为难此时脆弱的自己。大口大口喝下肋骨给予的爱。尔后，大声告诉自己：不应该！不可以！这不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天，亲爱的自己，一个被肋骨特别照顾的自己，要赶紧好起来，还有诗和远方。
疼是最无耻的，在身体里来来回回，还霸占了8个小时正常睡眠。枕头看不下去，会把睡眠层层叠叠串联。一觉醒来，迷迷糊糊，不知道是早上，中午，还是晚上，阳光休假的时候，天气很混浊。愣是挤破脑袋，什么也想不起来，顿时失忆。曾经几时，总盼望自己来场失忆症恰好能躲避纷杂的。缓了一下神，瞄了一眼身边的钟，我睡了10几分钟而已。感觉是最真实的，手无力散开，眼睛无力撑开，里面有足够的疲惫，仿佛沉睡了很多很多年。没有王子的吻，还是会醒。生活毕竟不是童话，不难想象，生活已经被自己剪辑成快速版，以至于每天早上来不及对自己说一句早安。我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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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24小时躺在床上的人来说，日子乏味干涩。庆幸自己的思想还没有夭折，尝试独欢。黑夜最适合打开更多的自己。小心翼翼地摆弄各种手影，哪怕四不像，也没有人会不满意，只管逗自己开心；用全身最温暖的手拥抱自己，抱抱最陌生的自己；躲在被子里长长的哽咽，释放那些一次次回收的泪珠子；贴着毯子静静地听空气的宁静，数着秒钟里的孤寂；贪婪地听枕边人呼吸声，陪伴里最珍贵的声音；认真看阳光里灰尘如何快乐地肆意舞动；认真地数出了250毫升液体有3562滴；听车轮飞过沾满雨水的路面，从黑夜到白天，从白天到黑夜，从阳光到雨天，躺在床上，如此循环，这些平时看起来枯燥的片段，恰巧积攒一点点的慰籍，心成了一方默默的清潭。万物本是静美，且带有灵性，与人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是在于我们用了发现美的眼睛，用了听见我爱你的耳朵，以及感受世界温暖的心。枕头，毯子和我，成了床上三件套，觉悟，思想，梦想，目标，成了我与床私密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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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终有痕迹，疼痛自然会结痂，只为了证明他来过。有一天，肋骨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心，喃喃地告诉我，你自由了！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你要好好爱自己！那一刻，我竟有些不舍……习惯了他的叮嘱，习惯了他的鞭策，习惯了他心肺交融的爱。
命运很公平，及时悲喜参半。让我有时间清理了堆积在角落的垃圾，抖了抖身上的灰，感谢这份脱胎换骨的爱。 有一天，我肆无忌惮地拍着胸脯，对你们说：“我很好，真的很好！”
作者简介：李悦，女，江西上饶，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