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人到暮年又确实干出一番事业的,不乏其人。
去年,我的两位老友做了两件事,对我很有触发。
一位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沈杰,他2014年出版了长篇小说《路漫漫》,去年又出了一部新长篇《校友》,从而在82岁高龄参加了作家协会,成了新会员中最年长者。
另一位是复旦大学的唐金海教授,小我两岁,也已经在“奔八”了。他是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的学术领域在现代文学研究,但他退休至今的十年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书法,去年出版了一本《自创诗联书法集》,“我手写我心”,给书坛带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
照理,八十左右的老人该歇歇了,为何还这么努力呢?回答是各人有各人的情况。
以沈杰为例,他上师大毕业后一直在中学任教并当了多年校长,教的虽然是语文,却很少搞创作,长篇小说更是从来没写过。问起他为何退休多年以后忽然文思泉涌起来,他归纳了两点:一是对大半辈子的生活不断地回忆思考,为他招来了创作的灵感,有着积极表达出来的愿望。二是他的一段特殊经历,他爱人患病了。几年来,他陪在病榻前,有时当然很忙碌很辛苦,但也有不少时间颇为寂寞空虚。为了打发时间,他试着写点文字,谁知一发而不可收,四、五年间写出了两部长篇。
至于唐金海教授,之所以能在繁忙的学术研究与交流活动的空隙仍抓住书法不放,那是一种责任感。他深感当前不少书家自己不会创作,写的都是别人的作品,这是违背我国“文”“墨”双峰并峙的“本源传统”的。为此,他抓住时间对联语、写诗词,再以各类书体呈现出来。
周有光教时年86岁的夫人张允和学电脑
从古至今,人到暮年又确实干出一番事业的,不乏其人。周有光老先生活到一百十几岁,还在笔耕不辍,追上时代的步伐。百岁的杨绛老人,除了完成替钱锺书整理著作的艰巨任务外,也不断发表脍炙人口的新作。丰子恺先生的俄文,是古稀之年才学的,居然还能用来翻译著作。有些人名气不一定响,但老年阶段照样干了不少实事。我们现在用的一份上海交通地图,就是一位老先生退休之后才画的,一画就是好些年。至于曹景行所说,他祖母为了能跟儿子曹聚仁通信,年迈后才开始识字,后来终于写出了信函,对她来说,岂不是老而“大有所为”吗?
在我看来,老年的“为”,要有两条忌讳:一忌功利,二忌压力。倘到老年还被名缰利索束缚,只会平添烦恼。老年人写东西的不少,但都要像沈杰那样出书、入作协,谈何容易?这就要想开点。有些老人甚至为了群众文艺比赛的名次而耿耿于怀,更是大可不必,无非是求个乐趣嘛!要忌压力,压力有时来自自己,有时来自别人,都不要管它,心情舒畅,自得其乐,就可以了。
其实,“为”和“不为”是相对的。有人在麻将桌上一坐一天,说是在休闲,其实比某些“为”还要吃力。而有的人,像鲁迅先生说的,伏案写作是工作,换个位置靠在躺椅上阅读就是休息,重要的在于调节。
作者:过传忠 来源:夜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