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远去已经二十多年了,每次梦见,还是记忆中沉默寡言的样子。去年,为母亲写了散文诗组章《母亲的菜园》,发表后选入《2018江西散文诗》一书中。父亲母亲,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
——题记
荒地
父亲熟悉铁锹一样的斗争工具,就像熟悉他自己。
父亲熟悉荒草和荆棘这样的敌人,都有着野蛮掠夺的本性。
突然发现,开垦时手上打起的血泡,和不断渗入泥土的汗水,都是照亮未来的灯盏。
为酸甜苦辣的生活,种上瓜果和蔬菜。
为悲欢离合的人生,种上思想和灵魂需要的粮食。
用生命的充实,迎接丰收的日子。
然后才去打听,谁的心上,还有未被开垦的荒地?
然后才去寻找答案,被雾霾和阴云长期占领的天空,叫不叫名符其实的荒地?
藤
每次和父亲告别,不停挥动的手臂,多像抓住忧伤的藤。
尽管,放飞的思绪,还飘在清冷的风中。
尽管,出发的泪水,又坠向心灵的空寂。
记得老家门前的丝瓜藤,一边放纵萌发的愿望,攀援斑驳的矮墙;一边用往事繁密的叶子,覆盖住曾经。
谁说思念如藤,在孤孑的心间,缠绵萦绕?
谁说炊烟如藤,在岁月的天空,辽阔着乡愁?
每次梦见衰老的父亲,满目沧桑的额头,仿佛牵满了人间的风雨!
烟叶
父亲把门前的禾场,开辟成了烟叶地。
每一株烟叶,既不嫌弃土地的贫瘠,也不去理会那个狂热的时代。
父亲辛勤地照料烟叶,就像母亲辛勤地照料菜园。
是不是生活的苦涩,心中的苦涩,都能葱郁地长成烟叶一样宽大又招摇的叶子?
雨声打在上面,辽阔地回声,显得格外空荡。
父亲喜欢说,那些贪婪的虫子,把命运的苦涩,日子的苦涩,都咀嚼着吃进了心里。
我不敢告诉瘦弱多病的父亲,烟叶承担的使命,能将生前身后的一切,化作轻飘淡蓝的烟缕,经风一吹,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坡
梦想和现实,常常形成一个尖锐的夹角,无意间刺痛我们。
命运匍匐的意外,是抗争中抬头的愿望,打开跃跃欲飞的翅膀。
风,独自飞到想去的远方,却不留下半点踪迹。
坡,一直在用向阳的胸怀,描述自己想要的生活。
记得小时候,父亲常在我面前蹲下身子,生动地呈现坡的形象。
快乐的童年,在那里攀爬过。
时代的风雨,被它遮挡过。
多年以后,忠厚又善良的父亲,选择向阳的土坡,埋在了那里。
空椅子
空是打量世界的眼神。
用空捕获的空荡与空虚,被我们贴上了不同的标签。
时间的尘埃落下,企图掩盖事实的真相。
一个人在思念中呆久了,就想从思念中走出来。
一个人在梦中呆久了,就想从梦中走出来。
一种空,存在于我们的周围。
另一种空,却被清明复活在我们的心里。
虚构一把空椅子,见证起身离去的那个人,匆匆的背影,加深了凝重的暮色。
画像
把时间削出铅来,和思念的线条,完成绝配的组合。
血肉丰满的一个人,不会成为虚无缥缈的影子。
如果把一个人的画像挂在高处,充满慈爱的目光,仿佛在俯视我们的生活。
如果把一个人的画像挂在低处,又会把尘世的悲欢离合,真实地记录下来。
挣脱画框的束缚,走进我梦中的那个人,像不像往事的替身?
把怀念削出铅来,多想简洁朴素地,画出那些逝去的美好。
作者简介:
杨秩斌,60后,湖北潜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