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的父亲
文/潘振荣
多年以来，父亲养成了孤僻、独处的生活方式。其实他内心特别渴望通过群居生活来改变心里的状况，可他偏偏就是一个不愿改变的人。他的“不愿改变”有多种原因，一是性格使然，父亲自小心里欠缺很多的东西，遗憾成为了他生命里最大的精神漏洞；二是人生使命。父亲出身成长于最底部的农民阶层，可以用比活人多一口气来形容当时的艰难处境。在困苦中是知识，尤其是历史书，挽救了当时濒临绝望边缘的父亲。他一直都把迷茫的灵魂寄托在浩瀚的历史当中，历史也承载了他几十年的辛酸与荣辱。
在二零一七年的中秋节前夕，一次意外的旅行使得父亲的心豁然开朗，这也是他长期艰难摸索的结果。他在接下来的劳动当中升华了自己，也让自身的眼界以及觉悟迅速膨胀起来。虽然不停的劳动并不能立马使父亲的生存环境得到有效的改善，可它留给父亲的是一个机遇与挑战并存的人生。
有一年，父亲整个的人像快要断线的风筝，他也不知道该飞向哪里？本来想去外面工作，祖父的病情迟滞了他的想法，好不容易操办完祖父的后事，父亲心想这下可以走出去了。可转眼间大哥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而我们兄妹三人也陆续降临到了人间，这无疑是打破了父亲最初的设想。等到我们年龄稍长，父亲的身体却时好时坏，这更是将他一生的希望都彻底的击碎。
一时之间，父亲的人生一下子跌入了谷底，但也让他更加深刻的看清了一些人和事。他后来也深刻的感悟到：人生有些苦楚需要我们独自去面对和承受，任何人都帮不了我们，亲人的关心和问候只能是“杯水车薪”，因为“打铁还需自身硬”。
父亲是一个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人。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他除了拼命的磨炼和适应，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不管是哭了累了，还是笑了痛了，父亲都没有办法和别人去分享，也没有人愿意去倾听失意者的内心告白，他唯有把最真实的感受寄托在窗外凝重的空气当中。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兄妹四人都没有突出的性格特征。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成为了我们身上最大的标签，可实际上我们的内心世界一直都被纠结与自责层层包围，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我们脆弱而又单纯的灵魂。是父亲用几十年的艰难给我们的心里注入了善良的底色，才避免了让我们沦为不良性格的奴隶。
在晚年的时候，父亲对自身逐渐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尤其是当父亲看过大海之后，他突然发现心里的激情正在慢慢的减退。体验了盛世繁华的父亲，开始变得真实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偏执和焦虑，而是变得异常的冷静和沉稳。父亲觉得到了他这个年纪，会和别人有说不尽的话题，谁知简单的一两句话就终结了交谈，留给他的是一个简单而孤寂的生存空间。
父亲的身上存在着很多的问题，别人能看到，他自身也能深刻的觉察到：“长年缺乏精神关爱，导致自身焦虑不安、生活极度没有安全感，这是他一直以来孤独寂寞的最根本原因之一。”其实父亲一直非常渴望得到亲人的关爱，也希望能把心事说给身边的人听，但很遗憾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完全走进他的心里，这当然也包括我们兄妹四人的母亲。多年来父亲始终保持着冷漠严肃的秉性，后来他开始意识到自身的不足之处，可局限于身体的原因，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能力去摆脱多愁善感的性格漏洞。
潘振荣，陕西蓝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