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天堂慈父的一封家书（散文）
文/孙海发
想起已故多年的慈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作为人父的我深有感触。
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父亲就偏爱我，我小时人长的小，体质弱胆小，同龄人差不多都高我一头，上高中时十七八岁个子还没有柜台高，念了九年书当了九年排头，几乎每年都是第一桌前排，长辈们开玩笑说我是部长大人，指不长个头，毕业后一二年才长高的，很多年不见面的老同学，一见面就说，真的是你吗？老同学咋长这么高了，简直不敢相信了，我逗他们说，我吃一年碱性水食物才长高的，他们很惊讶，我说毕业后，我就到大队牧厂放牛放马，那个牧厂离家一百多里地，是个碱性沙坨子地，真是这样的，大锅烧完水稍微干后，一层白色粉沫，当地生长一种最长牧草：叫碱草。老家人都知道，就生长在碱地里，特别茂盛，有一种植物叫碱蓬蒿的草更是多的很。
每年春夏之季，地面低洼地段，每天早晨一层碱面子结成碱湖片，当地人称碱牙子，老家人百十里去扫碱牙子，回家化水掺黄土抹土平房房盖，生产队派大马车带挣工分的社员扫碱牙子分给各户抹房盖用，有的还能卖钱。记得当时好像一麻袋能卖四块钱吧，每天早晨扫一阵薄薄一层，得用小木板刮，轻轻的慢慢的，刮深了带泥沙，刮浅了不下来，我是会弄的，每年扫喊牙子都能挣点钱的。等日头一出来碱牙子遇阳光温度升高立刻就化成碱水了。所以说就早晨太阳不出来才能收到，阴天时能多收几个时辰。那里的水碱性有多大？跟你这么说吧，煮苞米碴子饭就是玉米茬子饭的粥熟了之后是红色的，贴玉米大饼子表面也是红色，洗衣服不用洗衣粉也能洗干净，水感觉有点像加了油滑溜溜的。
我一听到《父亲就是拉车的牛》这首歌，就想起我的老父亲，我最亲爱的人，父亲尚在时我怎么没给他唱两首那？我会唱的！我父亲很喜欢文艺，当队长时年年组织社员拍节目正月十五上公社汇演，我也喜欢文艺十三四岁他就让我年年参加演出，扮演小孩角色还得过奖品呢，还给大人工分。我小时经常给父亲唱歌，每次唱京剧红灯记，沙家邦，智取威虎山他都爱听，年龄大了反而抹不开了，真是人小时脸大，人大时反而脸还小了。
说远了，还是说说我已故多年的父亲，我父亲从小九岁就给别的屯放牛羊，那个小屯也就十几户人家，牛马羊猪加一起也就二三十头吧，但不是同一畜种是很难放在一起的，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现在说就是给人打工吧。下雨天着急往回赶牲畜呛风雨，得了东北常见病气管炎，这个病终身不去根，一到冬天就咳嗽不止，到春天就好一点。当时家里贫困也没当回事，父亲年轻时抽烟喝酒都喜好，对气管炎病更是加重，后来烟酒戒了，病重时咳嗽的都吐血，每年冬天都得吃药打滴流，老家叫挂吊瓶。最后上县住院检查是肺气肿，医院建议上当地四五百里地远的医院，扎兰屯结核病医院就医，父亲知道上那也看不好的，身体也不允许长途坐车，家里经济条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农村那时还没有合作医疗不报销医疗费的，不到半年就去逝了，临终时我在跟前的，他含泪离去，当时我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大恼一片空白泣不成声，伯父和邻居们帮穿寿衣，老家叫装老衣，剪头发洗脚洗脸都是别人帮忙，我只是傻傻看着，身上一点劲都没有，临终的头一天晚上，我陪父亲住在一起，还有堂哥，我母亲说这几天父亲很异常很危险让我和堂哥陪着，老家说法叫陪夜，我记得我父亲一夜摸了我好几次脸和身上，我起来问他：要喝水呀还是要拉尿啊，还是饿了吃点什么我去弄，他说什么也不用，说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别管我，你睡吧明天还得干活。这是父亲最后和我说的几句话。
我父亲一生都生活在贫困当中的没享几天福，气管炎病陪伴一生，当了很多年生产队长，庄稼院活什么都会干，干得非常好，个子不太高力气很大，二百多斤的石滚子自已能扛到肩上，这么说吧二三十个社员也没几个能的，就是脾气不太好，我小时候陶气惹祸也没少挨打，但比哥哥兄弟们少多了，他上生产队我有空就去玩，不让去我就偷偷跟着去，小队那些事我都记得，但我没在生产队干过一天活，比我小一两岁的都干过好几年，挣工分添补家用，我长的小，父亲不让我干农活，让我好好读书将来有点出息，我很不要强也没考上大学，还是顺垄沟找豆包了，父亲对我抱了很大希望，我却让他很失望。我上学时没学过水笔字，小时候每逢过年就求人家写对联，记得我念四年级时，我父亲说让我写对联，我说我试试吧，我记得我父亲给我买两把水笔和墨块砚台，让我练写水笔，他说一定要练好，从今往后再也不每年求别人写对联了。鬼使神差我还真的喜欢上水笔字了，基本上都是用写完字的本写的，后来用旧玻璃写，写完一擦再写，练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能写对联了，开始照对联书写，后来都差不多记住了，就不看书写了。什么大门对，房门对、炕条、车对、井对，猪圈、马圈、鸡架对都会写了，有时候自己编写。我小时候，家家写对联，不像现在谁还写，花几十块钱什么都能买到，谁费那劲呀！年纪大约十四五岁，四五年级吧我就自已写年对了，开始给自己家写，别人家问你家对联谁写的，我父亲说我儿子写的，有的还夸我写的挺好不错的，有的左邻右舍还求我帮忙写对联，一连好多年，直到有卖现成对子的时候就不写了，那时一张大红纸才一毛四分钱有的人家喜欢贴对联就买二张，有的买一张，一到腊月二十六七就开始写对联一连气就得写三四天，反正不嫌弃我写的字我都给写，有的挟两张纸就来了有的买瓶墨汁，有的干脆不买，反正我家有，买不买都行的，对联标语都能对付写也不用看书，自已编的花样炕条也很多，吉祥话挑好听的说呗。大福字小福字，炕条，标语写个喜气满堂四个字像个大茶壶，有嘴有把有盖有底很有点意思。
这都是父亲的功劳，他没念几天书，但认认识很多字。我上三四年级时，爷爷说念几年级认识点字就行了，干庄稼活不用识太多字，放猪一年也能挣几百公分，添补家用，我父亲说再苦再累也不让我们放猪放牛羊，要好好上学，尽管那时很贫穷，半年几块钱的学费，都不能按时交上。父亲还是供我读完了高中，高考落榜后，校党委书记写封信，让我亲手交给父亲，信中说让我复习一年，很有希望考上大学。但得交三百六十元复习费，当时对我家来说那是天文数字，想都别想，我看出了父亲无耐的表情，心就已定不复习了，就算复习也不一定保证考上大学，家庭困难能供我上完高中就很幸运了，二十多岁该帮家负担一些责任了，然后就上大队牧场挣工分了。 一年下来，我挣两个劳动力的工分，比我父亲挣的多一半。
因为牧厂需要一个会计和一个牛马倌，我说两样活我自已干，但得给我两人工分，大队书记也同意了，就这么干了一年。一年捡牛粪四角钱一麻袋，我也不知卖了多少袋了，挖药材，打洋草就是牧草，打了一万五千斤一斤才二分钱，卖给牧厂三百元钱，一年家里零花钱基本上都是我供的，我还供我四弟上高中的费用。我父母乐坏了，兄弟们也为我能挣点钱高兴，干了一年我父亲说别干了，怎么挣也改变不了贫困。因为人口多花销大，担误我前途。大队书记让我任民办教师，一年挣三千四百公分我没干，我有几个同学复习后，第二年考上大学了，有几位民办教师以后都转正了，现在都在县里有楼有车，我后悔过一小阵。但一想没什么的，干什么都一辈子，只要努力什么都会有的。
后来，我父亲让我学兽医当时刚分田单干，养家畜种地。因为没有机器化，也没有三轮四轮的，我听了我父亲的话，拜师学徒一年一分钱没挣，第二年也就是我还没结婚就开兽药店了。治疗马驴猪病很多，一点一点周边屯也来就诊收入很可观的，这么说吧两个人医，也挣不过我这个兽医的，挣钱都添补家用了，结婚也没花多少钱，好像二千多一点吧，家里可以说没有钱，我父亲东挪西借，求亲告友总算给我张罗结婚了，我大女儿两周岁时，才把欠人家一百元钱还上，结婚拉下的外债，都是我父母还的，父母口攒肚挪还外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辈子受苦，好在我母亲还健在。
母亲身体很好，这些年生活都好了，母亲过得很开心。常常和我们说，你爸爸没福，刚刚要过好子日就没了，活到现在该有多好。
我每每想起就心酸，还没来得及尽孝心，他那就离我们远去了，也不给报达机会，我心里还有点平衡，我偷偷给我父母一点点钱，他们说不要，说我家也不富裕，我每年都给一点但不多，做好吃的找父母吃点，逢年过节多买点好吃的，看得出来他们很高兴。
父亲节到了，又想起了离逝的父亲，作为人父的我万分感慨，我努力学我父亲的样子教育我三个女儿，现在她们姐仨都有了好的归宿，生活的都很幸福，我和我伴也很有点成就感，这几年在外打工，每到清明节和七月十五我在家就不用说了，必须到坟上看一看。
祝愿父亲：在没有烦恼和痛苦的极乐世界安好！恩赐他的子孙后代平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