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重的养母
孙定国
俗话说:“生者小,养者大”,对于我这个出生即将10个月时,就经人介绍,被我养生养母抱养之子而言,这句话应该改为“生者不易,养者更苦”。
1964年10月22日子时,我们双姊妹“龙凤胎”同时降生在一个贫寒高山7口之家,这对一个富裕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件双喜临门的大喜事儿,而在那大干快上,多快好省,靠吃工分粮的年代,母亲体弱多病,仅靠父亲一人在生产队里蹦跳一年上头,还是吃了早饭无晚餐,全家人过着十分拮据的日子。可我在5姊妹当中就是命好,自家父母受“一阴一阳,家败人亡”的迷信思想的影响,加上养父母求子心切,经三奶奶李宗秀一介绍,远隔百里之外两家父母面议即合,双方父母皆都分外欢喜,就这样我就被养母和三奶奶于1965年8月的一天,背的背,抱的抱,从此,我就落户于高山之巅九路寨的一个温馨摇篮之家,成了这家的宠儿宝宝,过着相同时代的同龄人的享福佬儿生活。
因养母之前没有生育过孩子,无奶乳哺养我,她老人家想出超常人想出的办法,当时她是生产队里的饲养员,饲养了几头黄牛,等母牛的小牛仔吃奶正兴时,强行将小牛仔拽开,用搪瓷缸子挤下半缸牛奶,回家后,再加少许白糖或红糖煮沸后,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我。但我那时的主食是洋芋粉(土豆粉)糊糊,也许我小时候喝了养母亲手制作的农家绿色牛奶。直到现在我50多岁了,还有一股“牛劲”,身体棒棒的!
养生父母抱养我一年之后,又相继生育了一男两女,也就是我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按常理来说,这时我在这个家庭中角色应该大有转换,而我始终还是这个家中的“宠儿”,吃喝穿戴任我优先,我成了姊妹四个当中的“霸主”。70年代,仅靠工分制实行分口粮,在这劳力少,吃饭人多的家庭,一年上头,粮食一月接不上一月,玉米糊糊还要掺一半的青菜、萝卜什么的,吃饭时,养母总是首先要给我盛一碗玉米碜多些,掺货儿少些的一碗饭给我。
听我奶奶常讲“过了七月半,一天两顿饭,过了八月中秋,一天两顿糊糊”的谚语。可到了这个季节,养母还是怕我们饿肚子,每天中午在火坑里烧一些预先计划好的土豆,烧熟后,就给我们姊妹四人分果实了,总是把过头儿大的分给我,并对其他三姊妹说:“哥哥是大的,应该吃大的”,上学时午饭也是给我们分几个生的“保康柿子”、土豆、玉米棒子,红薯干儿之类的食物,我总是每天比弟弟妹妹们每种都多分一份儿。现在想起来,心在流血,我为什们不知道“公平”二字啊!还自以为理所当然的,真无知啊!
我在家里不但吃的方面享受优厚待遇,在穿戴上也是奉先至上的,其他三姊妹夏天经常打着赤脚上学,我却还穿着我养母请定四哥(表哥)编制的的草鞋和补丁袜子上学,后来,母亲就捡富户人家的小孩扔掉的旧解放鞋底,然后做上布帮,那就算我最洋气的鞋子,可在我这个调皮捣蛋的贱猴儿身上,三下五除二的东坡的石头上,西坡的老林里穿来穿去,一天下来,弄得土洋结合的鞋子披头散发的,鞋尖张着娃娃嘴,鞋跟飞成两片子,晚上养母只好点着松香,趁着满屋笼罩黑烟的暗淡火光,拿起大底针,戴上顶针,一针一针地补起来,嘴里不停地唠叨着:“你这娃子,唉!啥办法呀!”,要是我当时就知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就不会那样了。
1977年秋季,我小学毕业后,到九里中学上学,每个星期日养母都要给我用玉米面作包皮,里面用萝卜丁儿掺蒽子作馅的6个火烧馍馍,再给我炒一漆桶儿(木制的小木桶,再用漆树浆液刷黑的盛东西的容器)酸菜和一些腌辣椒什么的,然后抽空替我背上这些盘缠,把我送到十里开外的悬崖峭壁之下的新路上,等候与其他同学会合之后才能离开,明的是护送我,怕我一人孤单;其实另有目的,就是想背着三姊妹的面好给我送上5角零用钱,临别时总是再三交代:听老师的话,别打架,好好写字,要是下大雨过不了河的话,就不要回家!
在九里中学读书期间,我的穿戴也相应提档升级了,穿的是养母从生产队里干活随身用衣兜带回的玉斗(白附子)、抽空挖的黄姜、穿地龙积攒的钱,请人缝的“的确良”衣裤,脚穿的是球鞋(解放鞋),就这些待遇,我养母就差点儿被背上了“搞资本主义”的黑锅。1979年秋季,九里中学撤并到百峰中学,我们一路的几个高年级同学相继毕业回的回家,极少数到歇马公社的二中读高中去了,一路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从家里到百峰中学来回60里,还要趟过7条河流,大雨天气,河水湍急,极度危险,父母十分担心我上学安全,我看出父母的心思,我也自愿放弃了人生中读书的机会。更欣慰的是我在我姊妹当中,是唯一的读过7年书的“高材生”,其他小姊妹们平均上学不到3年。说重男轻女吧,太冤屈我的养母了。
1986年4月8日,我成家结婚,我养母百般超心为我操办喜事,请我妹夫用骡马驮着400多斤玉米,到简槽粮店以2斤玉米兑换一斤大米,还自己亲手用玉米酿成的200多斤土酒(俗称搬蒸子酒),特请了4班响手(五音喇叭),8班恭贺,并托人在马良断缰聘请6位广禄大师(家政服务人员)下厨,在家大摆宴席,另请40多个劳力(帮忙抬嫁妆的人),背上130多斤重的整个半边猪肉和一些烟酒、糕饼糖食、布匹等到远离隔河渡水30多里外的马鹿岩村,浩浩荡荡将新媳妇儿接进家中,在当时,可谓是全村独一无二的奢侈婚庆,连我新婚用的蚊帐,也我养母曲理“霸占”她亲生女儿出嫁别人送的蚊帐。这一切并不意味着我养母虚荣爱面子,不节俭。然而自己亲生的两个姑娘(我的妹妹)结婚时,恰恰相反,可以说简单了再不可简单了。
树大总要分丫,人大总要分家,1991年春,我和我的大妹妹(妹夫)分家各立门户,我们一家3口人搬迁到异地生活,养父养母自然随从大妹夫一家安度晚年,我们分家并未分心,养母养父不管从人生教育方面,还是生活上,都时刻把我们全家老小记挂在心,不管是每次打电话还是见面时,第一句话总是“这一段时间都还好吗?”,有时候我抽空去看望她老人家时,她都要弄上一桌子我最喜欢吃的饭菜,还要陪我喝上一两盅酒,总是想办法喝得我满脸春色,方可心满意足;临走时,还要用蛇皮袋(塑料袋)或纸箱子给我装上一些煮熟的腊肉,板栗、核桃什么的。并再三嘱咐:“骑车小心,做事啊!要过细!”。这朴实的话语经常唤醒我,如何做人,办事儿要讲良心;这千叮咛万嘱咐,就怕我当儿的不“成器”,真是“儿行千里妈牵挂呀!”。我从内心感到自豪:她您儿不是我亲生母亲,却胜过我亲生母亲啊!我现在已是当爷爷的辈儿了,我经常冥思苦想,我这样的妈妈到底图个啥?我刚满十个月跟她老人家生活,历经千辛万苦,把我拉扯大,晚年又靠自己亲生女儿生活,还时刻牵挂我们全家人吃喝拉撒。特别是2015年暑假,我告知她,我儿子已找对象了,已经74岁的妈妈特别为之激动,为了在我儿子举行婚庆前,能让我们全家人在喜庆场上穿上新布鞋,她戴着老花镜,不分昼夜赶做4双布鞋和鞋垫,还徒步从30多里的九路寨穿荆棘、攀岩石来到我的住地,当她把新鞋和鞋垫交给我媳妇时,我看着几双精致的布鞋和绣满插花的鞋垫,双眼噙满泪水,内心万般愧疚,深深感到:真是千针万线,线线牵情啊!
“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无能涌泉相报,但我愿做我养母的“善心”传承人,将养母这颗金子般的纯真品德在我们家族中发扬光大,延伸人间。更但愿天下所有父母像我养母一样有纯真心、善良心、责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