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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坟头一株草

时间:2020-10-18 17:57:04    来源:
武汉话里面的爹爹婆婆,就是北京话里面的爷爷奶奶。明天我要回老家,一家人都回去,团年饭吃完了,去给爹爹上灯,今天就记一记我的爹爹。
 
父亲说:爹爹很喜欢我,看到我就高兴,是他要早点送我去学校读书。可能是觉得我属于那种眼睛水灵且会转动的孩子。
 
那时候生产队的牛圈,除了几根柱子是用砖头砌的,其余大部分都是泥巴墙,老泥塘的泥巴,颜色泛青。有一天早晨,有露水,有阳光,一目千里,我感觉我当时大概只有四五岁,站在牛圈青白色的泥巴墙那里,等着爹爹带回来的宝贝。
 
在我们老家,牛和油的发音都是油。爹爹说,要给我带一根“金鼓牛条”回来吃。那年头,要“狠斗私字一念间”,大米不够吃,一年有一段时间要吃小麦做成的饭,我吃过的,小孩子很难下咽。爹爹要给我买“金鼓牛条”是什么?什么吃的是金的?还和牛肉有点关系?尽管N年以后才知道,这“金鼓牛条”就是“油条”,是金黄色鼓起来的油条,但是当时的美味与满足,我一直都记着。
 
爹爹冬天是穿长袍马褂的,青灰色的长袍马褂;爹爹也赌博,一般是当老爷,或者是当二倌。爹爹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混混,也不是那种恶棍式的恶霸,我觉得是愿赌服输的男人气概,有一点一言九鼎的味道。据说,曾经有一次,用铜钱做赌具,连续开出来十七碗老宝;另外,和我一起长大的建筑,他的婆婆,就是抢亲时我爹爹飞跑背回来的。
 
一个人的家业不可能全部是赌博赢回来的,理所当然还有勤劳在里面。爹爹身材高大,健康有力气,我读书的时候,还用麻绳和高粱扎扫帚,挑出去几十里卖,所以,我喜欢高粱穗子扎成的扫帚,我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塑料扫把。
 
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爹爹过世了,是白喜事,作为小孩的我觉得很热闹,不觉得悲伤,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亲戚来送礼,一般送来的是孝布,三尺一匹的孝布,这样,家里就落沉了一些布料,所以我有两条一样的灰裤子。有一天上学经过月桂姐家,她对我说,你怎么老不换裤子啊?我现在也是这样的,碰到喜欢的东西,我会买双份。
 
爹爹的棺椁下葬在清新的墓坑里,洪昌伯伯跳上去,唱着歌,我听不懂没记住的歌,再也没有听过第二遍的歌。爹爹走后,我和父亲睡在他的木板床上,我现在还记得上面棉布床单的香气。
 
泥巴路边的野草,有一些穗子高高的,抓住后向上提,抽出穗子,会附带出来一段茎,把它嚼在嘴里,绝对是清新有营养。我对儿子说,如果哪一天我挂了,我就在爹爹的旁边,也长出这样的一些草。
 
彭文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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