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方华
父亲老了,年过七旬。一双衰老、粗糙的手,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这是一双刚强有力的手。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父亲那时候,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他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应征入伍。父亲,在家排行老大,下有三个弟弟。作为长兄,作为表率,他积极地报名参军,保家卫国,光荣地成为一名解放军。父亲在东北吉林当兵,一当就是五年。在部队里,他做事勤劳肯干,脚踏实地,受到战友们好评,以及领导们表扬。父亲肯动脑筋,用一双灵巧的手,能做一手好菜。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有合适的食材,到父亲的手里,他就像高明的魔术师一样,变着戏法一样变出美味佳肴,让人吃了之后,赞不绝口。多年以后,我耳濡目染,竟然学会了做菜的技巧。烹饪美食,讲究用心,心在刀工在。你对食材有感情,用心地去做,做出的菜才会美味可口,父亲如实地告诉我。
父亲在当兵之余,他学会了骑自行车,这在当时农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因为在当时农村,基本上没有人会骑自行车。他在部队里无师自通,他用首长的自行车,没几天的功夫,就学会骑自行车的本领。
这是一双勤劳的手。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光荣地退伍,成为一名农民。他结婚生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刚退伍时,父亲被按排进当地渔业队里工作,由于在大海上吃不惯风浪,晕船,因此吃不消而作罢。期间,他进了一批眼镜去外地叫卖,走南闯北,一路风尘,那时,刚刚改革开放,好多地方的政府禁止私自销售眼镜,加上父亲胆子比较小,经常碰到街上执法人员巡逻,慌不择路地逃跑,三番五次下来,父亲更加不敢去走街串巷兜售眼镜了,加上在外几个月了,离家日久,思念家乡亲人,就马上卷起铺盖回家。多年以后,我常常问起父亲,如果你当时坚持下来,到如今成为大老板,父亲笑而不语。“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当年的父亲如果胆子大的,坚持下来做,也许成为一名大老板,父亲肯定在外奔波劳碌,更加忙于事业,根本照顾不到家里,我们兄妹三人会过着留守儿童的生活。虽然那时的生活过得很清苦,但我们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父亲凭着一双灵巧的手,起早摸黑地干农活,养育着我们兄妹三人。他不但是种田好手,而且是种瓜能手,他种的西瓜个大,吃起来蜜筒甜。他承包了海边十几亩滩涂地,种下了西瓜。每当到了夏天,一望无际碧绿的世界里,躺着许多可爱的绿脑袋,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生机勃勃。这不禁使我想起了鲁迅先生写的小说《故乡》里写的场景,“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父亲劳作之余,有时会带我去捕鱼。他用一双灵巧的手,找来鱼网和毛竹制成“引”(一种捕鱼工具),带着我去下洋地的地涧捕鱼。地涧是个小水沟,同小河相通,用来灌溉庄稼的,地涧里有鱼生活着。用“引”捕鱼是一种技术活,先把“引”放入地涧里,二手紧紧摁住“引”,并用脚在“引”的前方快速搅动,并同时快速提起“引”,拿出“引”里的水草,“引”里的鱼活奔乱跳,可爱极了!一道十几米长的地涧搞下来,收获颇丰,有鲫鱼、鲢鱼、泥鳅、鳝鱼、田蟹等,甚至有水蛇,父亲把水蛇仍掉放生,我在岸上高兴地捡着鱼,如此经过几道地涧搞下来,就能搞满鱼箩,可以吃一餐丰盛的全鱼宴了,父亲是个烹饪能手,做出来的鱼,色香味俱全,我们兄妹三人面对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恨不得一口吞下去。一餐饭下来,一盆鱼,往往被我们吃得一干二净,甚至连鱼汤也喝得一口不剩,母亲在旁笑着说,家里的三只馋猫。多余的鱼送给隔壁邻居们尝尝鲜,母亲有时拿到街上去卖,所卖的钱补贴家用。
这是一双能干的手。父亲小时候很喜欢听别人拉二胡,久而久之,渐渐地喜欢上拉二胡。二胡这个乐器在当时很贵重的东西。父亲家穷,买不起。于是,他自己动手去做,找来一些木料,竹筒,弦线,松香,蛇皮,简简单单地制成一把二胡,整天跟着村里拉二胡的琴师后面学拉,几个月下来,也会拉得像模像样。参军后,跟随战友们继续学二胡,技艺大进。小时候,我经常看父亲拉二胡,那美妙的声音,令我如痴如醉。我虽然不会拉二胡,但我也渐渐地喜欢上音乐。上初中后,我无师自通地学会吹笛子、口琴之类的乐器。高中时,我又学会了弹吉它。也许有遗传因子吧!儿子也喜欢音乐,他喜欢听歌唱歌。前不久,他告诉我,放寒假回家跟爷爷学二胡去。儿子在读小学时,学校里曾经搞过学二胡社团,儿子报名参加过,到初中时,因为学业紧张而放弃学了。
近些年来,杜桥周边地区办丧事兴起了细吹排场,父亲重新拾二胡,加入了细吹队伍,既锻炼了身体,又可以赚些小钱,给他晚年的生活增添了一道亮丽的色彩。
从小到大,父亲经常对我们兄妹三人说,要凭自己的手艺吃饭,脚踏实地,问心无愧。父亲的话,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