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樱，不只是树，也不只是花，是婴儿，是木的婴儿。樱树，是造化的精灵，她诞生于喜马拉雅，通体清透，一树风雅。这一种古老的树，走过秦汉之明月，走过唐宋之诗词，走过明清之山水，无论山坡路边，还是园林庭院，站成林，开成海，也从没有长大。数千年时光岁月，漫漫如流水，她悄悄然，走出一个又一个树的王国，走出一朵又一朵花的世界，烂漫绽放，纯净吉祥，她仍是初生婴儿。
樱，形声字，从木，婴声。自远古而始，樱花就以木的质地，生出婴儿之声，传递着纷繁人间的真善之美。这是天赐的草木美意，也是古人的先天智慧。婴，是一个古老的汉字，它的造字本意——孕妇项挂贝串，祈求平安生产。甲骨文中，“婴”是一幅优美的简笔画，画了女子双手拿着玉贝串起的项圈，用心装扮自己；金文省去了手持动作，并以“贝”代替“玉”，明确了项圈的“宝贝”含义；篆文以双“贝”代替金文的单“贝”，强调用若干贝壳串成的贝串，隐喻着对新生命的渴望和期待。医疗保健条件异常简陋的远古时代，生育是上苍恩典的福祉，也是母子性命的重大挑战，更是一场涅槃重生。所以，怀孕女子将精美贝串挂在颈项，寄予满心喜悦，祈望平安生产。
汉字的演变过程，其实就是一场性灵和文化的演进，凝聚着先祖的朴素智慧。婴，由祈求平安生产之义，演化为婴孩，这是文明进程中多么美好的果实。我们不妨想象，女子抱在胸前并为之哺乳的新生婴儿，不正是母亲一生中最美的颈部饰品和洁净灵物？
从这个意义上说，与纯洁的樱花对视，就像与婴儿黑宝石般的瞳仁对视，会诱发我们对自身的反省，净化生命，回归单纯。我愿意相信，每一朵樱花绽放都是一个生命的诞生，不只寄托着新生命的祈愿和祝福，更是对人类灵魂的净化。美国哲学家爱默生说：“婴儿期是永生的救主，为了诱使堕落的人类重返天国，它不断地重新来到人类的怀抱。”婴儿眼中仿佛什么也没有，而正是这样的“无”，赐予婴儿至善至美的真纯。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婴儿未经雕琢的生命保留着成人鲜有的厚德，对成年人而言，接纳和期待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是一次难得的自我救赎。
由此而言，樱树就是滋生樱花的婴儿树，樱花就是净化人间的婴儿花。樱树从不开口说话，只以干干净净的枝叶为语言，诠释着草木之魂，昭示着天地之道；樱花也从不言语，她开时极盛，谢时决绝，如绝世佳人，有一种清绝的优雅与孤勇。一朵朵饱含生命厚德的樱花，串起人类永生的灵魂项圈，装饰我们原本单纯的生命，滋养着我们永世清洁的灵魂。她不断地开放，不断地凋落，不断地诞生和消失，一次又一次，从人类的怀抱中离开，再重新回到人类的怀抱。年年岁岁花不同，岁岁年年花相似，多少岁月流逝，多少王朝更迭，一个又一个时代的纷繁与芜杂，被一朵又一朵樱花，尽数吸纳。
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阴阳。樱树是贴近生命气息的树，樱花是性属女儿的花朵，以花之阴柔昭示纯洁的力量。每年春早，天地复苏，万木皆未秀，一林先含春。一树又一树樱花，不管土地贫瘠，不管季节晚到，扎地成根，擎天为室，绽放出一场盛大的樱花雪。千年红尘，红尘千年，她如此往复不息，从不厌倦，只做一件事，只为以花的洁白和美好，引带将要堕落的人类重返天国，接纳和拥有天使一样的善良和吉祥。“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或许，我们真正应当钦羡的人，不一定只是智者或强者，更应该是柔弱无骨的婴孩。
人间草木有清香，容易被我们忽略的，是草木有呼吸。我确信，樱花的开放与凋落都是有气息的，也是有意义的，就如婴儿的降生，净化人心，重生善良。身处凡尘，我们多么需要偶尔停下匆匆前行的脚步，抽身出来，回归本真世界，做一回婴孩，为自己减负，也适时补充生命能量。生活的空间如此繁复，倘若你不想让自己的生命荒芜，那么，年年春来，去看看樱花吧。她婴儿般的纯净能反衬出你世俗中的庸俗，照出你光鲜外表下的孤独。她倾尽一世的绽放，会惊醒你所有的知觉，使你保护好生命的单纯，保持好性灵的洁净。
樱桃树开的花叫樱花，樱花树结的果却不是樱桃，这是生活之中不可悖逆的现实意义。偶尔，会生出一种浪漫设想：我们可否做一回怡荡唐人，不分树与树，不说花与果，只将“樱花”和“樱桃”放入诗词，以优美意象，设一桌樱桃盛宴，赞一口樱桃小唇。刘禹锡有诗云：“樱桃千万枝，照耀如雪天。王孙宴其下，隔水疑神仙。”想当年，阳春三月，樱花烂漫，长安城里长安长，乐游原上樱树花，片片花雨，便是篇篇诗语。新科进士，绝世佳人，吟诗作赋，彼此唱和，一树白粉，满地红雪，便是最美的诗歌语言，成为多情诗人笔底的烂漫烟霞。
烟花三月，樱花当时，倘若你没有下扬州，那么，就坐在樱花树下吧。与樱花的目光相逢，一种纯净的默契如水一样荡漾开来。微风轻拂，便有纯净的味道飘来，静静地侵入心怀，净化着你，滋养着你。这是一种比语言更明净的表达方式，也是比文字更有意境的生命哲学。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身心交融，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细节，如樱花一样飘落下来，包围过来。繁华散尽，你便能到听花开的声音，听到花落的气息，没有疏离与隔断。你会打开自己，释放自己，回到本属的场，生命纯洁如婴孩。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再重要，世界虚空，只有花朵，只有自己，身体和影子相守着活。沉入这样的意境，你不会因花朵的繁复而徒增烦恼，也不会因空手离开而减少欢愉。唐人吟“烂漫岂无意，为君占年华”，其实，这不是歌者妄言，若以本真天性去观赏樱花，感知万物，诗吟出来了，纯真年华也留驻了。
远方的朋友，我是一朵长在长丰水土上的樱花，在最美的季节，诞生在婴儿树上，一树洁白，为你开放，等你燃烧。你可愿意来到我的树下，樱花疏影里，看见自己，看见他人，看见众生，在自觉和觉他的对话中，拈花微笑，做一回童真婴孩？
作者简介：曹洁，笔名如水，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获第六届冰心散文奖。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著有《素履》《别院》等部，在《文艺报》等刊物发表散文、小说若干，作品收录《2014中国散文年选》《2016中国散文排行榜》等，入选多地语文试题。
注：文中所配音乐《一世红颜》由著名音乐人李凯稠作曲，著名词作家陈兴玲作词，著名歌手张晓明演唱。词曲版权属于合肥市现代生态示范园、长丰县义井乡龙头企业——长丰县美涵生态农业科技有限公司。
一 世 红 颜
作曲：李凯稠 作词：陈兴玲
演唱：张晓明
微风吹绿衣衫
翩然在天地间
衣带飘飘旖旎红颜
轻轻拂过谁缱绻
在梦和梦的边缘
盼望爱你的人来身边
春天里多梦幻
多朦胧在眼前
馨香淡淡了望尘寰
身影拨动谁心弦
在美涵的这片天
等待有心人来结良缘
一世红颜一世期盼
等在今生，等在尘缘
等在美涵和他相约，一生常相伴
你的美是他永远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