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辉,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文章分别在不同的杂志刊物和各级平台上发表,有多篇散文收录到不同专著文集中,偶有文章获奖,著有个人散文集《流动在生命中的时光》。
散文
一尾小鱼
年前经过鲁台双凤亭公园,看到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在路边吆喝着卖鱼。一寸来长的小鱼挨挨挤挤地堆放在地面上,有的早已死去,还有奄奄一息尚在挣扎的。由于价格便宜也吸引了不少的顾客。想到妻子总爱将这类小鱼清洗干净后拌上面粉做成可口的佳肴,我也就毫不犹豫地称上了两斤,挂在自行车的龙头上径直地回了家。
回到家后,我忙将这些小鱼倒进了菜盆中。纯一色的小鱼,透着生命的气息,水灵灵的,有模有样,煞是好看!但它们离开了水面,又经过鱼贩子的几番捣腾,等待它们的也许只有死亡。我正想着,忽然一条一寸来长的小鲫鱼蹦跳了起来,一下子吸引住了我的眼球。它跃起又摔下,反复几次,但它丝毫没有畏惧生命的疼痛。真没想到在这堆鱼中竟还有这么一条小鲫鱼活了下来,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悲壮的方式引起了我的注意。最后这条小鲫鱼竟然跃出了盆面,跳到了灶台上,那一刻它安静了下来。也许它需要用这短暂的停歇来修复自身的伤痛,也许它还准备着积蓄力量做最后的尝试。它不甘于就此了结自己的一生,只要有一息尚存,它就会拼尽力气。哪怕是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它要在困境中寻找出一种逃生的门路。我被眼前这个顽强的小生命折服了,对它也多了一丝怜爱。我决定将这条小鱼先在家中养起来。
我找来了曾经养过金鱼的小玻璃缸,洗净后装上了水。小鲫鱼见到了水,先是歪斜着身子在水中挣扎了两下,几片细小的鱼鳞也随着漾动的水波缓缓地沉入到了水底。随即它就恢复了元气,在水中慌乱地游动了起来。带着一丝惊恐,像一个斗士一样寻求着更加宽域深邃的水流。经过一番猛烈的冲撞后,在无望的叹息中,它知道自己已经被禁锢在了这样一个小小的鱼缸中。它终归于了平静,像一片树叶静静地沉浮在水底,不再喧闹,只有两腮轻微的张合吐露出生的气息。
以前我养过金鱼,同为鱼类,它们的秉性却迥然不同。金鱼亮丽的颜色,鼓瞪的眼睛,滚圆的肚子总能给人视觉上的享受。特别是它们在水中游动起来不急不缓的优雅动作更是憨态可掬,沉入水中又浮出水面,不时还吐出一连串的气泡,逗引着你,让你兴趣盎然。见到主人投到水中的精良饲料时,它们便争着抢食,毫不避讳,似乎它们活动的一切行为都只是为了找食物,吃到食物。进食多自然排泄物也多,一缸清水,几天后就变得浑浊肮脏。经常换水,小心地饲养,即便如此,几条金鱼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中。看到金鱼无端地死去,心里不由一阵悲伤,总认为金鱼太娇贵了,是不适合我这样一个生活懒散的人来喂养的,从此我也就打消了再养金鱼的念头。
而眼前的这条野生的小鲫鱼,它始终不懂得像金鱼那样用细腻的心思去迎合人的喜好,它更不会为了食物去谄媚于人。它只知道以它独有的气质静默在水缸的一角。但它又似乎是聪明的,它要以静制动,保存着实力。在冷静的沉思中它收敛住了自己的性情,安静得让你难以相信这是一条活着的鱼。它不再作无谓的莽撞去消耗过多的能量。它懂得只要有生命的水源,它就会有生存的希望。狭小的空间桎梏了它的生活,却囚禁不住它的思想,它不再游动了。即便要游动也是受到了外界的干扰后,以一种突奔猛进的方式作出一种无畏的抗争。天生的野性成就了它的性格。即使撞得头破血流,它也决不会臣服于人,以一些矫情的动作去博得人的欢心。它就是它,一条野惯了的小鲫鱼如今被人为地安置在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水缸里,它也只能以这样一种冷傲的姿态来回击你,不给你直视的欢喜。
想到这里,我对眼前的这尾小鱼又多了几分好感。我知道面粉是鱼儿喜爱的食物。于是我就将少量的面粉拌成碎泥,投掷到小鲫鱼静立的地方,满以为饿了几天的小鲫鱼也会像金鱼那样张开嘴巴毫无顾忌地吞食面粉。谁料碎泥似的面团沉入水中,就搁置在它的嘴边,它却视而不见,不为之所动。这条野生的小鱼有着它自己的生存原则,它不肯轻易地接受他人的施舍,它宁肯忍受着饥饿也不愿将求食的贪婪暴露于人前。
我的心情忽地又变得有些沉重了。如果不是这场突然爆发的疫情,我定会出门将它放生。而现在,我也像这尾小鲫鱼一样,每天只能局促在这小小的房屋中憋屈地生活。疫情何时结束,我又何时才能走进那春光山色中将心灵放牧?我还得等待,像这尾不甘沉沦的小鱼一样静静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