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进入六月,又是梅雨季节,老家后山的杨梅逐渐由青变红,风也顺带着捎来成熟的香甜味。一颗颗饱满而水灵的果实簇拥在枝叶间,似灯笼、赛玛瑙,看得人唇齿间不由得泛出口水来。
继樱桃、枇杷上市后,杨梅紧随其后。杨梅熟时,正是芒种前后,时雨时晴。几场大雨滋润下来,杨梅林里,红压万枝,沉沉欲坠。刚摘的杨梅,置于碧竹筐内,盖着几片狭长的叶,鲜艳悦目。《红楼梦》里,鲜荔枝配缠丝白玛瑙碟子,紫杨梅饰绿叶配水晶盘玛瑙碗。玉丽玲珑的颗颗杨梅,置于水晶盘中,这样的美感只有樱桃能与之比。
杨梅未熟时颜色青绿,极酸;半熟时,呈红色,酸中带甜;成熟后,红紫发黑,甜中带酸。喜欢酸一点的,就吃红的;喜欢甜一点的,就吃紫的,随个人喜好来。
东坡在尝过吴越杨梅后,对它曾有“西凉葡萄,闽广荔枝,未若吴越杨梅”的评说。之前他在岭南做官,尝了当地的荔枝后,信誓旦旦写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可是,一到吴越尝了杨梅之后,见异思迁,竟对杨梅一见钟情,认为葡萄、荔枝都不及杨梅。杨梅和荔枝,到底谁胜一筹呢?这是一则公案。
酸甜爽口
而在这个时节,平日里寂静的杨梅树下,开始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那是特意绕路为杨梅而来的小孩。性子急的男孩子,不顾我们地劝阻,把外衣往腰间一扎,像猴子般麻利地爬上树,或站,或骑在树上,面对满树佳果,不知先尝哪颗才好,这一株杨梅才吃了两颗,又瞄准旁边那株大杨梅树,正待伸手,又觉得上头那枝的杨梅更大更紫,恨不得像千手观音一样,可以朝前后左右都伸出手来。女孩子们则站在树下当指挥,手里指着叶间的果说,那边,那边,哎呀,你怎么看不见呢?
有调皮捣蛋的,趁人不备,站在别人的背后不停地摇晃着树干。在树梢摘果的人随着树的惯性,一上一下地晃动,吓得树下的女孩子们心惊胆战地大喊起来。一时间,哭笑声、叫骂声充斥于杨梅林里。
到了采摘杨梅的时节,爷爷会扛一把人字梯,提个藤篮,一步步蹬上梯顶,小心翼翼地摘,尽量减少对杨梅树的伤害。摘完东面,又摘西面,奶奶负责在树下帮接装满果的篮子。不一会儿,一对箩筐就装得满满的。抬回家的果,奶奶还要细心地把烂了半边的,或者被虫子啃过的果子统统剔出来,留下来的好果子,奶奶都会装上几大篮往附近邻居家送去。奶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嘴里还对我们说,大家吃才更甜。
遇到收成不好的年头,看着树上稀疏的杨梅,奶奶会站树下喃喃自语,送不成了。只是,大度的奶奶却自有她的一套做法。杨梅收下之后,奶奶照例挑出好的果子,然后摆放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凡路过家门口的人,见者有份。
今年的杨梅又红了,但爷爷却已不在,他离开我们已有五、六年罢!在我心里,他却仿佛从未曾离开。当年他亲手种下的这几棵杨梅树,如今依然挺立于天地之间,笑看世事变幻、沧海桑田!
项伟 杜桥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