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才:走马平塘
汽车沿贵阳新寨高速公路南行,到墨冲出口处向左一折,便入平塘县境。
迎面是一条曲折幽深的狭长河谷。南北对峙的山峦两厢屏立,展开天然的绿色长廊。柏油路面的公路平整如砥。路的一侧,潺浸的河水一路相随,叮咚的流水声,让人心澄气静,俗虑顿消。
时令已近深冬,北方早已万木萧疏,而此地的田垄里,一畦畦菜蔬密密匝匝,长势正旺,满目青翠。田埂上,偶有鸡犬伫立,池塘里,鸭群相互追逐,怡然自得。
最引人注目的,是路边村寨里那些三五连片,黛瓦苍苔,满布沧桑的布依族木楼。楼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卧室,窗外有类似阳台的走廊,用来晾晒腊肉、皮张和谷物。楼下是灶房、厅堂和畜棚,正中间的过道前后相通,没有安装门板,也没有篱笆围墙与邻家相隔。远远望去有一种淳厚古风传递而来。
清新,幽静。对于“久居樊笼”的城市人而言,从墨冲到县城这三十多公里的路途,便是一处最适于徜徉流连、漫步静享的休闲胜地。
平塘风光的迷人,在于它的天生丽质,不事雕琢。县境内被评为省级旅游名胜的,就有一百零五个景点。只要来到平塘,不管是忙是闲,有心无心,你都置身于青山碧水之间,成为画中人了。我们下榻的县城平湖镇,便是“造化”馈赠于人类的一件玲珑剔透、匠心独运的得意之作。
这或许是中国版图上最袖珍、最独特的县城了。它坐落于开阔的平舟河谷最东头的龙脑坡上,占地不到一平方公里。站在城西的莲花山上眺望,只见苍茫天地间,浩浩荡荡的平舟河蜿蜒而来,从容不迫地绕城一周,硬是把小小的平湖镇与周边切割开来,拱围出一座浑圆的孤岛。蓝的河水和河面上荡过的云团般的雾气如一条玉带;土黄色的护岸和成排的林带恰似锈迹斑驳的金盆外沿;而栉比鳞次的粉墙红瓦,错落有致的街道巷陌,就全都端坐在这金盆当中。据说明代道士张三丰当年云游此地,曾对这蓬莱仙境般的景色击节再三,有诗赞日:“石龙昼夜转流沙,玉水金盆泼客艖。”玉水金盆,从此便成为这平塘县城的代指了。
张诗中的“”,即小船。由于河水的隔绝,原先平湖镇与外界的往来,全靠竹排与船只摆渡。现在从莲花山俯瞰,宽阔的大桥就有三座,城乡沟通,已无阻碍。
这次去平塘,主要是奔着轰动一时,又众说纷纭的“藏字石”去的。
由桃坡村下车,经浪马寨,沿平整的石板小道和清可‘见底的水渠前行,两岸青山排闼而来;一路上奇石,奇洞,奇泉,奇瀑,奇树,奇竹,处处勾留,应接不暇。单说那奇竹,便是在其他地方不曾见过的。这是一种似藤非藤,似草非草,长可数米,四季常绿的石生植物,名日“藤竹”。两岸陡峭的石壁上,这种枝叶交织、蔓延成片、长达数里的植物悬空垂吊,纷披而下,如锦如缎,微风过处,飘飘举举,袅袅娜娜,是一种何等曼纱的景致!此外,在一处斜缓的石壁上,有成百个圆圆的石球排列有序地镶嵌其中,大小均如排球。老乡说,这叫“石生蛋”,每过二三十年,石球成熟,会自然脱落出来。想来也是匪夷所思。
至林深处,从一个叫欢乐岛的地方跨过浪马河上的浮桥,在右边的山根下,终于见到那峰被称作世界地质奇观的藏字石。原来,这是不知历经几世几劫,又不知何年何月从悬崖高处轰然坠地、从中间断裂一分为二的两块巨石。两石相间五尺,可容两人,长各七米,高近三米,重量都在百吨以上。人头攒攒,众口称奇声中,我等了半天,终于挤了过去,背靠南边的裂石踮足仰望,在对面一半巨石的裂面上,赫然凸出“中国共产党”五个大字!每字约一尺见方,类若浮雕。五字自左至右等距离排列,除“共”字稍嫌模糊外,其余四字均字迹分明,“笔画”确凿。这真叫石破天惊!尽管是身临其境,亲眼目睹,我还是被眼前这无法思议的一切所震撼,骇异良久;恍如迷幻。
其实,关于这藏字之谜,去年年底,由著名地质学家李廷栋、刘宝琚两位中科院院士和著名古生物专家李凤麟教授等组成的庞大考察团经实地调研,已有明确结论,称其为两亿七千万年前堆积岩层中古生物化石及生物碎屑经溶蚀和风化所致,虽属罕见,但均可从地质科学得到解释。尽管如此,关于藏字的真假由来,怀疑者大有人在。这也难怪,对于超越常识,未曾经验的现象,人们一开始总会有一种固执的拒斥心理。但平心而论,天下之大,何奇不有?
回到招待所,县上的同志已备好文房四宝,要大家留下此行观感。我见一向谦然严谨的阎纲先生略作沉思,提笔挥毫,慨然写下“天降大任”四个厚重大气的榜书,那意思,我揣想是要我们的执政党时刻不可忘记历史赋予的重大使命。推辞不过,我亦附骥其后,以“天书开瑞”四字表达对平塘人民祥和、发达的由衷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