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小华
责任编辑：青峰
一
老家邻村的一个小弟来找我喝茶，用方言很过瘾地说了好多村里头的大事小事乐呵事。村东头那个孤寡老汉认养的干儿子终是给老汉长脸，外出打工几年后领回来一个媳妇，张罗着翻修房子开春办喜事呢。李家那个叫三翠的女子几经周折历时十一年终于找到了生身父母，并带回村里与养父母相见，两家人高兴地相拥成团，三翠的两个哥嫂心疼这个不亲的亲妹妹，说这下好了，这回好了，终于找到了！三翠没忍住又哭了好多泪水珠子，乘大侄娃子的农用三轮车去镇上买了好多硬菜当过节一样见熟人就笑着邀请：到我屋来喝酒，我爸妈来看我爸妈来了……
说这届村长换届拉票很激烈，没有了以往的官腔，都是有威望的几个先致富有产业的能人，看谁能给咱除了修好路以外带好项目进来，看谁有党性修养真正为民办事，看谁能带领大家共同致富就选谁。拉票的来了说的都是好话客套话，最后关头这票给谁早就有了主意。打开手机给我看视频，黄土高坡背景下的父老乡亲是那么熟悉。冬青树叶面上的尘土很厚一层，看起来还是看惯了的青黄色。不似江南水乡的翠绿嫩黄。田间地头劳作的身影中有个人引起我的注意，多年没变的精瘦身材，五官粗糙皮肤干燥，头发向后倒着凌乱着，上衣口袋里的猴抡棍香烟已经拆封、烟盒是被压扁的，下巴处有几丝胡须泛黄垂着，肆虐生长有长有短。嘴角斜叼着半根烟，灰长了也顾不上弹，手里捧着手机蹲在地头自拍，用恶狠狠的关中官骂嘟囔着：谁干的站出来，有本事朝我来就是，何必跟我这二亩半蒜苗过不去，真是羞了先人了……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弄的，看我咋弄！
二
小弟给我说这事的时候是笑着的，后又打开村内微信群看了几段其它由蒜苗哥上传的恶语视频，我起身续了水，仔细听他说故事。眼见蒜苗要长成了，隔壁邻居地里的都是绿油油长势喜人，唯独他家的蒜苗耷拉着蔫了，怀疑是被人夜里打过除草剂的缘故，就数娘道老子地开骂起来，却又找不着该骂的对象，于是这骂就成了几近泼妇骂街的腔调，村里微信群一开骂就没人敢说话，不敢应声，一应声骂的更凶，人来疯一般。于是就私下交流说这货之前作恶欺负乡邻，仗着自家弟兄们多，干过不少黑说白道的事，但凡有小利益可占绝不手软，就连给田地灌水都要耍赖抹掉一点时间钱。开始还有人说他的不是，谁知这货一句：我就这样不讲理你能把我咋？！又说你这样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呢，当年你爹在咱村上多好的人？！好能咋，还不是死了！憨厚乡亲不是怕吃亏，祖训有吃亏是福之说，只是这亏吃了还不落个好，一来二去就少有人愿意和他打交道。
这倒好，越发觉得自己人上人了。村里谁家红白喜事他是不请自来，说是来帮忙，活不干吃个肚子圆，临走还要揣包烟。就没了乡性、很是不招人待见。也没感觉大家不待见他，或许脑子想的是他厉害大家都怕他呢。偏爱和怀中抱着的娃耍闹，一定要把娃脸蛋捏疼捏哭才肯放手。后来听说谁家娃夜里哭闹，大人就说：不敢哭了，再哭蒜苗哥就来了，娃就真止住了哭啼。
陕西关中我老家有句话，十月一、送棉衣，是除了清明之外又一项祭祖活动。家里有老人过世的这日子之前就有女儿在街上白事商店里买纸糊的棉裤棉袄，另外带些点心酥饼之类共四样礼物回娘家来，吃完中饭就在娘家兄弟或是侄子带领下去坟前烧化，我记事起沿袭至今。蒜苗哥上坟自拍的视频上传了，跪地上给他爹哭诉说：你快显个灵，给我托梦说是谁害你儿我呢？让我把那人找出来，让他给咱赔钱，赔到钱了我给你多送些钱来让你也有的花，也有钱买腊汁肉买新蒜吃呀……动情的他哭爹哭的鼻涕顾不上擦，一条线挂到了下巴底下。
三
这事儿在我们那十里八村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已整整两年。
大前天下班点，收到一条视频短信，蒜苗哥家前院盖新房了。好多熟悉的人在给他帮忙。乡亲们说这蒜苗哥除草剂案子没破，不知道到哪里出去混过半年，回来后换了个人一样，胡子不见了，板寸头理的齐整好看，显人年轻。老远见人就爷叔叫着，嫂子婶子嘴甜着。遇谁家有事舍得出力帮忙了，脏活累活抢着干呢！这几年跟大家一起务弄蒜苗蒜苔不高喉咙大嗓门说话了，真有点不习惯他这个样子，又喜欢他这个样子。就问我知道些啥不？我说这货肯定是出门迷路了，走到终南山不知道东南西北就上了道！心里刀没了佛性就附了身，这是好事，毕竟蒜苗哥是跟咱一样，都是三秦厚土养活大。
作者简介：闻小华 男 汉族 祖籍陕西西安 现定居浙江嘉兴秀洲 从事园林绿化设计施工 户内外景观布置工作 生于1971年 从小酷爱文学 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点滴 爱好读书旅游 闲暇之余参加信鸽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