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发表大量文学作品,出版著作7部,现供职于宿松县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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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大地上的卑微 (外二章)
1学习大地上的卑微
大地上高贵的事物很多,比如:禾苗、嘉木、鲜花、云朵,我学不来,也学不够。而红蓼、麦冬、菖蒲都是卑微的事物,我想学习,尤其是狗尾巴草,名字土俗、姿态笨拙,与我的命运和性情相似。
狗尾巴草,除了填补荒芜,它最有用处的就是向天空翘起欢快的尾巴,如此张扬自己的卑微,狗尾巴草是有着极大的自信。
两只蝴蝶:一只停在一段瓦片上,另一只停在刺花上。瓦片上的蝴蝶一动不动,仿佛一枚落叶,我赞美它远离喧嚣并获得安宁;刺花上的蝴蝶随着花枝的摇曳而摇曳,仿佛另一朵花,我赞美它仍眷恋红尘并拥有不得不接受的、命运的刺。
一切安静、懂得收敛的事物都很美;它们从前那种轻浮的追逐也很美。
能将举重若轻做到极致的是蜻蜓,停在那些细细的草尖它们一动不动,而一只鸟从高空飞过,它们却颤动不已。
很轻的白菜心、萝卜秧和莴苣叶,稍重的莲藕、荸荠和南瓜,都极其卑微,它们都一律会接受到那些野花的簇拥。
学习大地上的卑微,自己就会像大地一样辽阔。
2跟着河水练习流淌
我在初夏的河边练习流淌。河水欢唱,像是诗歌爱过的河流。
每次我只走了一段,不敢走完,我怕河水离村庄太远,也怕离人烟太近。河水里,每一朵涟漪比诗句更美,我不敢读,怕读不出那韵味,读不出那情感。
其实也就是乡间很普通的河,每次我只有一小时,如何够爱?
岂止是我,哪个见到这条河的人,不是看看河水,再望望蓝天,然后展开热爱。
之前的数千年,它是在典籍里流,接下来的数千年,将在很多人的坟茔边流。它的身旁,总是春暖花开。
死九千九百回,活九千九百遍,我之所以拒绝做神仙好汉,那是因为九千九百条河里,单就这样一条河流,它有着不同寻常的颜色,天空也没有这么蓝,那闪烁的色彩,是一层一层逐渐加深的。
在河边,看每一朵浪花,叮当作响地走,那不是一般的幸福。
一条河流,只要它一直流淌,所有的响声一律都那么美,直到把天空也引到了水面。
跟河水练习流淌,不是我送河水一程,而是河流送了我一程,就像它送别当年的一拨又一拨人。
3复制一条江的波浪
为了多看街区一眼,有一朵浪花跃出了水面。
这个浩浩荡荡的大江,有着一万里长的波涛,这些波涛选择翻腾,一定有着它们没有想到的深意。
带着这么多的波浪,它们有着不同的籍贯和身世。正是后浪推着前浪,让云朵也让出头顶的蓝天。
我的眼睛和嘴唇,合伙喊出江边的美。
一座大桥连接起两岸,我看到水面荡漾起无法言说的欢呼,这让我更加确信,在所有怡心的地方,每个景致,都被赋予鬼斧神工的魔力。
一个小女孩扎着俏皮的马尾,她站在水边,对着刚形成的一圈旋涡,把欢呼也旋转起来,
盖住那些旋涡。
而在江滨,那么多人,在这条路上,手持花束、手机和幸福;那么多车,在这条路上,慢出一种留恋 。
可以联想:他们刚刚经过的是一次与江水的平行;可以想象:他们无法忽略比车行更慢的水流。
有涛声响在耳边,谁都会格外慢,非常慢。
爱屋及乌,一声小小的水声,几乎等于或大于街面上的吆喝。
在江滨,水的响声尤其酣畅,美妙。
我曾经无数次复制一个清晨,有一点风,微凉,刚好挽住一个人的秀发。
一条大江,呼喊永不停息的浪花,江岸依然有着多么美妙的弧度。
街口有行道树错落有致,可以滴落每一句鸟鸣;
还有升腾的早市;喧嚣的车流。
一个曼妙的女子,被霓虹瞥了一眼,缤纷成花;一声汽笛,将一条波光粼粼的马路展开。
汽笛与汽笛串起来,就是旋律。
在街口,我,如同一个雇来的群众演员,目不暇接也满心虔诚。永远就这么一句台词:我爱!但还不止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