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启,男,湖南,中学教师
四季以外(四章)
1立 春
从第一次来到镜子前面的那一刻算起,由立春到立夏,由立秋到立冬,也就是由头顶到两鬓,由两鬓到头顶的事。
只是,春夏秋冬是立起来的吗?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那么,立春之计呢?
其实,能否真正拥有春天,完全在于你的灵魂深处是否拥有一抹浓浓的绿意!
如果灵魂荒芜了,那么,不管身处孟春还是暮春,你的一年四季,都将永远被茫茫无际的大雪严严实实地桎锢着。
因为,由春天到冬天,或者,由冬天到春天,也就是一个童话的事。
天空的色调越来越暖。我真的很想很想趁着没人的时候,甩开臂膀,喊上一嗓子,让我的火山找到一个可以喷发的豁口。但我却只能摁住心里调皮的兔子。
窗外,春意正浓,桃花朵朵开!
“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桃花深处,布谷鸟的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个怎样的季节啊!我得关上门,熄了灯,才能判断这是爱情还是色情,是黄色还是绿色。
我向往春天,向往一切美好,但我知道,你心里左边住着一个梨花,右边住着一个桃花,身后还有一个叫草莓的,正一路小跑,往这边赶。
我可以成全,但不能一味地成全。不然,我的亭院早就怀孕了。
春风不识深浅,但春意却有浓淡。
嗯,这么说吧,从十指相扣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下定决心,绝不能让今生所有的童话,都能够溜出我的指缝!
2半 夏
一看名字就知道,你是一个痴情的小姑娘!
只是,这花一样的韶华,诗一样的青春,另外那一半,你给了谁?
从东北追到华南,从洼地追上高坡,从茫茫风沙之中追进绵延不绝的沼泽之地。黄土地上,黑土地里,田头,厝边……到处都有你的身影。
也许,是为了让他觉察不到你正在追他寻他吧。所以,什么药狗丹、燕子尾、三步跳、老鸦头……你不停地变换名字,粗鲁庸俗的,温文尔雅的,无所不有,紧紧相随。
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
他究竟是一位怎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小哥哥啊?竟然让你走南闯北,上天入地,让你如此痴迷、执著!
激情四射的日子,热血澎湃的岁月,你却慷慨地拿出一半来。谁不为你心中的小哥哥击掌叫绝?
他是那位出身贫贱、身体虚弱却又一心想要凭借科举考试鱼跃龙门远赴京城赶考而正在客栈挑灯夜读的白面书生?夏天过半,朝夕之际,阴气渐盛,阳气势微。于是,你的同情成为了他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的良药。
他是那位“待月西厢下”同样为情所迷的多情公子?两情相悦,互生好感,彼此爱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私定终身。于是,你的柔肠与牵挂在月朗星稀之时,一次又一次等候在高高的围墙下的拐角处,一心想要成为他镇眩晕、止头痛、驱胸闷的药引。
好一个美丽的故事!好一个痴情的丫头!
然而,这世间,最最凄美的故事,却往往都是因为主人公不懂得留一点爱用来爱自己而开始的。
噢,半夏,半夏,我的傻丫头,留一点爱用来爱自己吧!
留一点爱用来爱自己,这是一种大美的开始。
3秋风越吹越紧
当知了将美声唱法改为清唱法时,又一片树叶正在倒出阳光和雨水,悠然飘落在一棵草的身旁(此时,你也许还可以从草的身体里,找到蓝天、白云、河流,甚至马蹄声)。
将最后的叹息和辽阔,无声地交给泥土,顺着叶片的脉络,秋风找到了命运的陡峭,顺着小草的颤抖,找到虫鸣、蝶舞和久违的自信。
在秋天的风口,我无意间种下了关于秋天的文字和雨水。
一首拙劣的诗歌,开始发芽,韵脚零乱如落叶飘零,暗线与明线纵横交错。
飞鹰抽出一根肋骨,拨弄着草原开启冬至的伏笔,以及马蹄声叩响的远方。
天空渐渐失去了应有的尊容,雪花正在规划着来时的路径。
狼似乎不想减肥,羊圈还在迁徙,套马杆还在奔驰。
我还想在草地上躺一宿。
乌鸦正酝酿着秋风的节奏,与我的心跳共同谋划着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
秋风越吹越紧,终于吹乱了我的坏脾气。
一个哆嗦,蓦然发现,原来,我的风衣领口
少了一粒绿色的钮扣。
4忍 冬
这是一朵朵沦陷了的公主啊。
妹子,于你而言,大隐隐于山山岭岭、旮旮旯旯。
谁知道你是一位流落民间的宫廷美女?
披着金戴着银,却能把自己交给贫瘠,交给荒凉,交给冬天。
从此,隐姓埋名,一切都与繁华了无瓜葛。
从此,再也没有人将你与荷花和桂花相提并论,也不再有人跟你讨论什么样的花结什么样的果了。
然而,你虽性寒,却从此清热解毒,悬壶济世。
其实,你忍住的又岂只是冬天的严寒?你还忍住了公主一般的任性,忍住了金枝玉叶的挑剔,忍住了曾经的傲慢和奢华,忍住了现在的唾沫和白眼,忍住了低于尘埃的尊严。然而,只要给你一爿向上的枝头,你就能绽放一朵朵金银闪亮的凌云壮志。
其实,你也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忍过了难熬的冬天,那么,春天的繁华,定然开遍大江南北!
我亲亲的同胞姐妹啊,其实,山坡们、梯田们、洼地们、堤坝们,以及凉薄凉薄的丘陵们,他们大多只知道你野花小草一般低贱的别名啊——
金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