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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余显斌/问候天堂

时间:2020-10-18 16:10:36    来源:
小说】余显斌/问候天堂
 
 
01
 
 
妈妈,当你背着背包走出门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尽管爸爸背着你使劲地叮嘱我,一定不要哭,不要让眼泪流出来,这样会让你更难受。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哭起来,不住地用手擦着眼睛,擦着流出的眼泪。你见了,回过身,用手拍着我的肩说:“欣儿别哭,别哭,舍不得妈妈吗?”
我摇着头,甚至用带着哽咽的声调说:“妈妈你走吧,出去散散心吧。”
你低下头用额头轻轻地抵着我的额头,轻声说别哭啊别哭啊,可你的眼圈也红着。我擦了一下眼泪,看着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里蒙着薄薄的雾气,越来越浓,就如满山的云雾一样压下来,浓缩起来。尽管你仍大睁着眼睛,不想让雾气浓缩成点,可是,那两层雾气仍然亮亮地凝结着,凝结成两粒泪珠滚出来,顺着你的脸颊缓缓地流下来。你用手轻轻拍拍我的头叮嘱:“在家听爸爸的话啊,乖。”
我轻轻地点着头,又耸着肩膀抽噎了一下。
我觉得你并不像我心中的白衣天使那样愉快,那样浪漫,我甚至觉得你有些可怜,可怜得让我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在幼儿园的时候,我就听胖胖的朱老师说,医生是最可爱的人,是白衣天使。那时,我多骄傲啊,我坐在那儿仰着头,高高地举起手来,朱老师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问:“周欣儿同学,你有什么事吗?”我如一颗炮弹一样呼地一下冲起来,迫不及待地晃动着脑袋告诉老师,我妈妈就是医生,就是白衣天使。朱老师看着我,睁大眼睛做出艳羡的神情道:“真的吗?真了不起,让我们为周欣儿同学的妈妈鼓掌好吗?”朱老师说完鼓起掌,班里所有的小朋友也都鼓起掌,都很羡慕我。我高兴地站在那儿左顾右盼,如一个得胜的大将军,都忘记坐下来了,至到朱老师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请坐,我才恋恋不舍地坐下来。我那时就想,既然你是白衣天使,我是你的女儿啊,我就是小白衣天使啊。可是,朱老师的女儿朱照照却不这样认为,她说她妈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她难道也是小灵魂工程师吗?我望着她,她的鼻尖上沾了一点白灰,就如电视里的坏人,咋看也不像小灵魂工程师。我就坚决地摇摇头,她很失望,就说,如果我不说她是小灵魂工程师,她也就不承认我是小白衣天使,是赝品的,是掺了水分的。
我无奈,只有点头答应了这一场小小的交易,称她为小灵魂工程师。
我接着提醒:“朱照照,你鼻尖上有白灰。”
她没有擦掉白灰,反而一挺胸脯说,那是粉笔灰,是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标志,她妈妈经常脸上或手上会沾一点儿的。她说完,就嘎嘎地笑着喊我小白衣天使。我答应着,玩着玻璃球,她就睁着眼睛在旁边急迫地看着我,提醒我要喊她小灵魂工程师。我就不情愿地喊着,她一点儿也没看出我的不情愿,高兴地答应着,学着朱老师的口吻道:“周欣儿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我和朱照照曾悄悄地拉勾发誓,以后必须这样叫对方,绝不反悔。谁知她拉勾后的第二年就反悔了。那时我们是一年级,读着“春天来了,小燕子又飞回来了”,声音哇哇的,和窗外的桃花相互映衬成一片红色,润润地铺开来。朱老师笑着,胖胖的脸蛋笑成一盘可爱的向日葵。有一天,一个同学迟到了,朱老师就处罚那个学生,拿书本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啪”的一响,让他出去站在门外。那个学生的爸爸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就呜哩哇啦地吼着冲进校园,拿着一把刀子如张无忌行走江湖一样划拉着扬言,一定要放了朱老师的血,让她付出代价。我们都吓坏了,有的同学吓得尿了裤子,有的钻到桌子下,朱照照更是吓得拉着她妈妈朱老师哇哇地哭着,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妈妈朱老师就会被那个人放了血似的。最后还是校长赶来,低头哈腰,说尽好话,如电影中汉奸对待鬼子太君那样,答应了那个家长的全部要求,让朱老师道歉,让朱老师赔偿孩子尊严受损的损失费,让朱老师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检讨,那人才龇着牙气哼哼地走了,走的时候还很坚强地指着垂头丧气的朱老师说:“看你那个怂样子,也是打人的人吗?”
你听到我回家的叙说,气呼呼地说:“那个家长咋那样啊?真是人渣,应该关起来。”
可是,那个家伙并没有被关起来,那段时间还特别引人瞩目,我经常看到他骑着摩托吹着口哨带着他儿子呜呜地飞驰向学校,很多人见了都指指点点的,还有一些人等他停下摩托的时候还特意过去打招呼。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变化,唯一改变了的是朱照照的理想,就如一个氢气球,让那人刀子一闪给放了气。朱照照死活不再愿意当小灵魂工程师了,她竟然羡慕起我来,想当小白衣天使。她说,她和我关系最好,最铁,她说那就叫闺蜜,闺蜜懂不?我当然懂,我说我妈妈就有闺蜜,就是医院的张阿姨,两人见面的时候就会手拉着手,就会悄悄说着一些话,然后就嘎嘎嘎地笑。朱照照说我们也是那样的闺蜜,说着,她就很闺蜜地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和我说着话。可我不想让朱照照当闺蜜,因为朱照照学习不好,智商不高,和她做闺蜜是一件很掉价的事情。朱照照就开动她那并不高明的智商,想啊想啊,想出了一招拉拢腐蚀我的办法,去买了一包五香鸡爪,故意在我面前咂吧咂吧地吃着,吃就吃吧,她还狗一样伸出舌头在嘴角舔了几下。我实在受不了诱惑,就问道:“朱照照,五香鸡爪好吃吗?”朱照照说好吃死了。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再次吐出舌头,使劲舔了一下嘴唇,咂吧一声响。
我也跟着咂吧咂吧着嘴唇,舌尖也舔着嘴唇。
我暂时压制住自己优等生的骄傲和得意,可怜巴巴地说:“给我吃点好吗?”
朱照照摇着头,没有说话,又开始吃起她拿出的第二个五香鸡爪,这次吃完后她没有用舌头舔嘴唇,而是细致入微地舔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她的手指也是五香鸡爪一样。舔得差不多了,她才对我说,如果我答应她当小白衣天使,她就给我吃五香鸡爪,不然的话,她把五香鸡爪喂她的白白,也不会给我吃的。
白白是她的喂的一条小狗,此时正摇着尾巴在她的腿边转悠着,不时抬起头望着她手里的五香鸡爪哼唧一声,显然和我一样,也很馋嘴。不同的是,白白流着哈喇子,我却没有。
我担心朱照照真的那样做,就只有无奈地点头答应了,谁让我最喜欢吃五香鸡爪呢?谁让朱照照很狡猾,抓住了我的缺点呢?我回家后愤愤不平地将朱照照想当小白衣天使的事情告诉了你,当然省略了我想吃五香鸡爪的事情,因为那是一件很丢美女面子的事情,当然不能说。你听了,满脸阳光地看着我道:“真的吗,你的同学就那么想当白衣天使吗?”我点着头。你拍拍我的脑袋告诉我:“好的,本白衣天使授权周欣儿同学,以后可以招收你的同学当白衣天使。”
“真的?”我问。
你坚定地点点头。我突然想起什么,指着爸爸说:“不许爸爸当白衣天使。”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爸爸不给我买东西吃,当然不能让他当。你再次得意地笑起来:“当然,坚决将周尘同志拒之门外。”
爸爸拍着我的头笑着说:“馋嘴丫头,我咋养了只小白眼狼啊。”
 
 
 
02
 
 
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想到,白衣天使会和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地位惊人相似,会遭遇着同样的尴尬,会接受着同样的谩骂同样的殴打,甚至是同样尊严扫地的挑战。我从没预料到,我也会遭遇朱照照当年的遭遇。唯一不同的是,她那时很小,2013年,才六岁。而我是在2019年,已经十二岁了,是一个初一年级的大女生了。
那一刻,面对你的哭泣你的委屈,还有你脸上的伤痕,我内心的梦也如当年朱照照的一样,如一座塔,在地震中轰然倒塌成一地废墟,一地残砖烂瓦,再也难以复制了。
那是腊月二十七,你去上班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家里看着电视,朱照照的电话来了,将自己的喜悦自己的兴奋通过电话漫天飞舞过来:“周欣儿,你过年穿什么衣服,我妈妈给我买了风衣,轻舞飞扬的。”我嘁了一声,心想,也不知从哪儿学来“轻舞飞扬”一词,特意来显摆来了,一个大女生怎么整天就想着穿啊,真俗气。我想了想得意地说:“我在试穿我妈妈的白大褂。”其实我没有,我故意对朱照照这样说,是为了馋她的,让她嫉妒的。她果然就上当了,就羡慕地惊叫道:“真的吗,啥时我去你那儿也穿着试试行不?”这丫头学习成绩是豆渣工程,一触即碎,谁知白衣天使梦倒如长城一样很牢靠很巩固,几年过去,仍然屹立不倒。
我嗯了一声。她高兴地说:“你答应了吗?”
我继续嗯了一声,她就在手机里咂吧一声,发出一声如小时吃五香鸡爪般的亲吻声,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嘁。我百无聊赖地关了手机,回头看着窗外,看着灰沉沉的天空,雪花一片片地飞落下来,昏沉沉地遮住了天地,我努力想用眼光穿透雪雾,看看你是不是已经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可什么也看不清。你走的时候对我说:“春节的时候,我们好好在一起玩几天,陪着我们的小天使。”我听了,放下手里的遥控器,不相信地抬头问道:“真的吗?”你睁着眼睛学着我的样子道:“咋,白衣天使的话还有水分啊?”我摇着头,连忙表示没有。你一边穿着风衣一边朝外面走着,并回头笑着对里面喊:“司机,带领导上班去。”爸爸听了,知道是喊自己,就自觉地笑着放下手里的书本,去那边柜子里拿出车钥匙,也换了鞋子,和你一起走出去。
门轻轻一声关上,房子里一片寂静。
我坐在一种沉静和孤独中,隔着窗子看着外面,不一会儿,你和爸爸的身影出现在小区的水泥路上。你们边走边说着什么,你突然笑起来,用拳头轻轻地打了爸爸一下,爸爸很受用地缩着肩笑着,朝我们家的窗子望了一眼,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你也回头看看,笑着对我挥挥手。
雪花很密集,一片一片很大,遮没了你们的身影。
我继续看着我的电视,慢慢地沉浸在电视的情节中。
不久,爸爸就回来了,衣服上还蒙着一层白白的雪花,头发也湿了。他告诉我,你妈妈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孤单,让我回来陪着,她晚上下班坐出租回来。说着,爸爸将风衣挂好,自言自语地道:“这么点远,硬要我送,真是的。”
其实,我知道爸爸特别喜欢送你,甚至把送你做为一种享受,如果你不让他送他还会很失落的,现在却故意当我的面这样说。我才不上当呢,就吓唬爸爸:“我给妈说,你不愿意送妈。”
爸爸毫不屈服地点点头:“哼,你妈也是的,还真把一个教授当专车司机了。”
说着,爸爸忙着去灶房熬鸡汤去了。
给你熬鸡汤,是爸爸的另一种享受。
年的气息就这样在鸡汤的咕嘟声中,在爸爸惨不忍听的歌声中慢慢地荡漾着,四处渗透着,渗透到家的每一处角落甚至每一处缝隙里,也包括我的每一粒细胞中。我躺在沙发上,也躺在新年将到的气息中,浑身洋溢着一种幸福和兴奋。
几年来,我们家一直没有好好地过过年。每年过年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总会有病人找,尤其是病情严重的病人家属总会点名要你治疗。你每次都没有推辞,高高兴兴地去了,还得意地说:“知道吗?这就是名人效应。”爸爸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你,既生气又嫉妒地道:“烧的,简直达到两千度了,温度再高就炸了。”你就看着爸爸眯着眼睛笑着,然后点着头道:“周教授的心情我理解,家里有一个成功人士,对周教授是一种多么大的心理压力啊。”说着,你还伸手在爸爸的头上揉两下道,“好了好了,安慰一下你老人家,别酸葡萄啊,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我在旁边见了,夸张地喊道:“我都成灯泡了,肉麻死了。”你笑着挥挥手,出门开车走了。
今年,你已经早早开始要求加班,要求多加班了。你说,这样的话过年就能腾出时间好好陪着我们过一个团圆年。
你还对我举起手道:“我以一个大美女的身份向小美女发誓,说话算话,绝无水分。”爸爸在一边嘁了一声,说你就没个正形,咋就如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啊。爸爸还说,自己带了两个孩子,一个带大了,已经送进初中一年级了,还有一个一直没有长大,就在自己身边晃荡着。你笑着说:“老周,不,周老,你是说我吗?”然后你得意地说,那不是你没有长大,是你心里干净开朗,懂吗?
可是,那天晚上回来时你并没有表现得开朗乐观,相反,是带着满脸的泪痕回来的。
 
 
 
03
 
 
当时,门铃响起的时候,我还沉浸在一个迎接春节的文艺汇演中,沉浸在欢乐的音乐和掌声中,跟着舞台上的歌手一起唱着:“金风送喜来,迎春花已开,二月大地春雷锣鼓敲起来……”爸爸隐约听到了门铃声,在厨房里系着围裙扎撒着双手跑出来道:“你妈回来了,这孩子,咋不知道开门啊?”他说着就准备去开门。我忙摁停电视,喊一声:“老爸,不能开。”爸爸回过头不解地望着我。我学着电视里刚学到的一句话道:“我来开,您老人家着的哪门子急啊?”爸爸笑着,在围裙上搓着手,很听话地退到一边。我慢条斯理地背着手走过去,慢慢地拉住门的把手,突然打开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猜测,门外的你一定会眉眼弯弯地笑着,张开手臂拥抱着我。可是,一切和我想象的,或者说和我希望看到的情景完全相反,灯光中,你站在门外,头发散乱着,眼睛红肿着,看见我们,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流下了眼泪。
我吓了一跳,站在那儿,一时反应不过来,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没见过你流泪。你爱说笑话,爱逗着我乐,逗着爸爸乐,从没哭过,甚至连张阿姨都说,在单位,你就是大家的开心果,有的同事劳累了,就喜欢到你们的办公室和你说笑两句,哈哈大笑着走了。说你如果开会去了,或者请假了,总有人问:“吴医生哪儿去了,听不到她的笑声了,院里好像一下子冷清多了。”你听了,就会眯着眼睛看着爸爸笑着点点头问道:“咋样?我是傻大姑吗?是长不大的孩子吗?我是单位的微笑天使。”爸爸笑着给张阿姨倒茶,拿水果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爸爸这会儿显然也慌神了,将你如小孩一样拉进屋子,拉到沙发旁坐下,连声问怎么啦,究竟怎么啦。你默默地掰着手指低着头不说话,不时使劲吸溜一下鼻子。爸爸好像发现了什么,拂开你被长发遮着的脸,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是……巴掌打的,谁打的?”
我听了,吓了一跳,也跑过来问道:“妈,是谁……打的啊?”
在我的想象中,你一直是人们嘴里的好医生,咋可能被打?一次半夜的时候,电话打来,有一个病人不行了,院长说,希望你去看看究竟还有救没有。你回答,现在应当是章医生值班,找他吧。院长说,章医生来了,看了一会儿摇着头拿不下来。院长接着道:“吴大夫,再迟一会儿就是一条命,你看着办吧。”说完就挂了电话。爸爸生气了,说这个院长,请人额外出工还这么硬的口气啊,不去了。你也赌气躺下睡了,可睡了一会儿再也睡不住了,坐起来对爸爸说,自己也就是少睡一觉,过后能够补上,如果自己不去,那个病人死了,自己以后一直心里会不安生的。爸爸听了长叹一声,就你能。你说这不是能不能的事,是良心能不能安宁的事情。爸爸就叹口气起来开着车陪你一块儿去了。爸爸说,你冻着忙碌着,我睡在床上也睡不着,干脆一块儿去受冻吧。你睁大眼睛做出突然才发现的样子对爸爸道:“没看出啊,还是一个老暖男啊。”
你曾得意地说,自己办公室里的锦旗迎风飘荡,不知道的人走进去还以为是进入锦旗展览室了。你得意地对爸爸说,为了奖赏他对你工作的鼓励,你可以将自己的锦旗送两面给爸爸。爸爸白了你一眼说“我办公室里挂着 ‘神医华佗’‘妙手回春’的旗子,那是干啥啊?”你笑着说:“你也狠狠显摆一下啊。”爸爸哼了一声道,是你自己想显摆自己吧。
你连连夸着爸爸狡猾,竟然看出了你的险恶用心。
我真的想不出你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巴掌印,究竟是什么人打的。见你仍是流泪,就是不说话。我急了,再次摇着你的胳膊道:“妈,咋回事啊?”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流出来,低着头啜泣着道:“是患者家属打的。”
“为啥?”我张着嘴问。
你说,今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来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家属坚决要求你给诊治。你仔细诊断后,告诉家属,老人年龄很大了,九十多了,这个病不建议开刀,建议保守治疗。然后,你告诉病人家属,要有一个心理准备。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别的意思,本来是想让病人家属不至于事到临头过于悲伤。谁知,病人的儿子听了,竟然不问青红皂白,扑过来抡起胳膊“啪”地一个耳光扇在你的脸上,跳着脚骂道:“你他妈的说啥,你连一个病人都无法治活,算啥破医生?”说完,那个患者家属四周看看,看到那些锦旗的时候,好像那不是锦旗,是火把一样,更点燃了他心里的怒火,他跑过去将那些锦旗哗啦哗啦扯下来,扔在地上,用脚如踩抹布一样使劲踩着道,“去他妈的,都是自吹自擂的。”
我听了,心中很难过,就好像让谁拿着刀子在心上划过一样,冒出丝丝缕缕的血花,一滴滴滴落下来。我能想象到,你这么要强的人,在那么多人面前挨耳光时是怎样一种尊严扫地的感觉,是怎样一种羞愧疼痛和悲愤的感觉。我也挨在你身边坐着哭起来,呜呜咽咽地道:“妈,你别难受,别和那些人一般见识啊。”
爸爸更是气得脸色白里透青道:“保安呢,院长呢,为啥不管,他们都是死人啊?”
你说,他们出手了,劝住了那个患者。
“劝住?为啥不报警?”
“其他一同来的家属说,打人的那人神经有点问题。”
“放他妈的屁。”爸爸终于忍不住爆出粗口,脸红脖子粗地说,既然神经有问题,见人就打,他为啥不打武警不打公安啊?爸爸越说越气愤,拿出手机就要拨打院长的电话,被你站起来挡住了,你说,院长说了,知道我受了委屈,说算了,春节期间给你放假,你好好在家里散心吧。你说到这儿,抬头道:“人家都这样说了,还有啥好找的啊?”爸爸哼了一声说,一耳光就这样算了啊?你们院长这算啥破息事宁人的办法啊,以后在你们医院当医生,还有没有人身安全啊?
你再次低头不说话了,掰着自己的手指看着,看着看着又轻轻耸动着肩膀抽泣起来。
爸爸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又不说了,许久叹息一声道:“世界上咋有那么多不是爹生娘养的王八蛋啊,这样一些人将来就是死了烂了长蛆了,你也不要伸手去救。”
你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眼泪汪汪地看看爸爸。爸爸不再说话,猛然想起什么道:“鸡汤还煲着,我去看看。”说完,他匆忙向厨房跑去。大厅里只有我和你坐着,我能清清楚楚看到,你的睫毛上挑着亮闪闪的泪珠。我让爸爸一说,也产生了一种疑问:“妈妈,他们怎么那么爱打老师爱打医生啊?”你轻轻拍着我的手,没有说话。
吃罢饭,回到自己的房里,我仍难受着,好像那一耳光不是打在你的脸上,是实实在在地落在我的脸上,我的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朱照照的电话不适时地在这时打了过来,嘚吧嘚吧地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问你妈妈的白大褂还放在家里吗,说自己本来想来试试,可她妈妈说新冠肺炎很厉害,不准自己出去。过去她说这些的时候,我当然要卖弄一下,要告诉她很多你讲的救死扶伤的事情,把她惊得一惊一乍的。她说美女都会一惊一乍的,这样才婉约。这次我没有说这些,倒不是嫉妒她婉约,是不想让她知道你挨打的事,这样,她一定会像幼儿园时那样,改变自己的崇拜对象的。
朱照照这人很脆弱,如果在战争年代,我能当江姐,她绝对是莆志高一类的角色。
 
 
 
04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在古城,这天大家都忙碌着打扫房子,洗涤和准备过年的东西。你一早就起来了,开始忙碌起来。过去这些都是爸爸做的,现在都被你抢着做了,你说爸爸一年到头辛苦了,你也做做,也忆苦思甜嘛。你说的时候,眉眼弯了一下,嘴角扯起想笑笑,可是终究没有笑出来,或者说是皮笑肉不笑的。
吃早饭的时候,你看看爸爸又看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爸爸开玩笑道:“咋的,突然变得那么婉约了,我都有些不适应了,有啥事说啊。”
你停顿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你心中不舒服,想出去散散心,到处转转。你用眼睛看着爸爸再看看我说,你出去转悠两天再回来好好过年,心情一定是很畅快的。看见爸爸张嘴想说什么,你又急忙补充道:“如果你们不想让我出去也行,我就不出去吧。”爸爸放下筷子说,出去散心可以,可是最近电视信息和手机信息里,新冠肺炎疫情太厉害了,这时出去散心,怕不安全啊。你说没啥,你是医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绝不会有事的。如果在过去你说起医生的时候,一定会说自己是白衣天使,但是现在却没有,我知道,那都是那一耳光造成的,让你也失去了对白衣天使称呼的自信。我虽然才十二岁,但是我清楚,那一耳光在你脸上留下的伤痕很快就会消失,就如积雪很快会在春天里融化一般,而留在你心中的那道伤痕,可能一生也消失不了,就如雕刻在上面,即使好了,也会留下疤痕的。这点,我是从朱老师身上渐渐体会到的,朱老师从那次家长进校闹事之后,上课就很少有笑容了,即使有,也是嘴角很牵强地扯动几下。她也不再拍着学生的脑袋说话了,有时有同学迟到了,她假装没有看见侧着头望着别处,任那个同学溜进去。在我上五年级的时候,朱老师就不再担任一线教学任务了,年纪轻轻地就去做了后勤工作,每天在校园看见她,总是提着一点买的青菜或者豆腐低着头匆匆走过。
我不想你想朱老师那样,我喜欢你每天眯着眼睛笑着的样子。
爸爸想想说:“那……你就出去散散心吧。”
我举着手说:“我也支持妈妈出去散心。”
你看着我们,带着一种被理解的感激,轻轻笑了一下。
吃完饭,你收拾完东西,没有让爸爸送你,你说你自己开着车到处走走吧,你说爸爸一年到头太忙碌了,还是歇歇吧。
过去,你很少和爸爸这样客气,每次出去交流经验的时候,一去半个月,都是背包一背手一挥笑着道:“拜拜。”然后转身走了,很少如这次那样恋恋不舍。我们送你出门,看着你背着背包出去,走向小区的水泥路上,走到那边拐弯处的时候,还回头望望我们,眼圈突然红了,伸手擦了一下,挥挥手一笑走了。我站在那儿,再次流出泪来,心里又一次暗暗恨起那个该死的患者家属,世界上咋就有那么多垃圾那么多人渣啊,为啥就那么不讲理啊。
我和爸爸慢慢向家里走去,一句话也不说。
往日的小区,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人来人往的都是出去买菜出去购物的,有老年人有青年人,还有恋人手拉着手。可是,现在一片清冷,天气好像也变得格外凝重,雪没有昨天下的大了,雪花稀疏,却不小,如一朵朵梨花瓣在空中旋转着,旋在地上,有微微的湿意,一会儿那点湿意也消失了。
天气却很冷,耳朵一会儿就冻麻木了。
二十九一早,爸爸就戴着口罩出去了,用纸袋提回一袋一袋的食物,还是蔬菜,包括鱼虾猪肉牛肉,包括小金桔苹果香蕉,还有你喜欢嗑的瓜籽。爸爸每次看见你嗑瓜籽的时候,都会得意地说,自己当年就是用一包瓜籽抓住了你的心的。爸爸回忆,说第一次请你看电影的时候,他买了一包瓜籽一路走一路嗑着,都嗑成了瓜籽仁,等到你看电影想吃瓜籽时,爸爸就将瓜籽仁递给你,当时你就感动的热泪盈眶了。你听了爸爸的话就笑,就让爸爸再给你嗑瓜籽,爸爸笑着道:“老夫老妻了,用不着了。”
爸爸这次却例外,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那儿,将一粒粒瓜籽拿出来,嗑成瓜籽仁道 “等你妈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我知道,爸爸想用这种方法来消释你心中的委屈,让你高兴。我听了,也跑过去帮着嗑着。
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二十九的晚上回来。
你回来了,家里就热闹了,就有了年味了,有了喜庆的气氛了,年也就像年了。腊月二十九晚上,爸爸的手机响了,我忙一把抢过来,果然是你打来的。我高兴地问道:“妈,你到了吗?我们下楼来接你吧。”你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告诉我,说封城了,外出的车子回不来了,外出的人如果回来,听说要隔离在宾馆里,十四天后才让回家。我急了,问道:“那……咋办啊?”爸爸在旁边听了也急了,说自己交警队有一个熟人,自己联系联系,让放你回来。你拦住了,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谁敢去担这样的风险,再说了,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处罚是很重的。爸爸急着咂吧着嘴说,那咋办啊?总不能一直坐在车上过年吧?你劝我和爸爸别着急,你说你这次出来,是到城郊张阿姨家去转转,也不是在什么陌生的地方,回不来就回不来吧,暂时就在你张阿姨家过年得了。大概怕我们不高兴吧,你带着歉意的口吻道:“等到回来了,再陪着你们补过一个团圆年吧。”我心里很失落,有些空荡荡的。爸爸的眼中也露出浓浓的失望。但是我们都连连答应着行的行的,你就在张阿姨那儿好好过年吧。我们觉得,你只要能消除心中的阴影,我们不过这个年也没啥。
三十晚上,灯笼挂起来,红红的灯光映衬着厅堂,一片红艳艳的,增加了一种新春的喜庆。可是,家里没有了你的身影,没有了你的笑声,好像一下子空了许多。我和爸爸对坐着,看着桌上的各种菜肴,都无滋无味地吃着,如果你在家里多好啊,你在家里,总会让我们始终处于一片喜庆中,以至于一次张阿姨来这儿玩,面对我们嘻嘻哈哈的生活道:“你们家的日子啊,真是神仙过的。”还有一次,爸爸的论文被别人抄袭了,爸爸回来的时候显得很不高兴,你做出惊讶的样子的道:“ 真的?”爸爸说,我还说假话啊。你就做出佩服的样子道,有人抄袭你的论文,说明你的论文还挺有价值的啊,我都快成你的粉丝了。爸爸听了无声地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三十过后,疫情变得更加严重,柳城的疑似病人每天都在增加着,做为和柳城相隔不远的古城,疫情也越来越严重。小区的门口站着值班的人,袖子上箍着袖章,戴着口罩,手里拿着检测温度的东西,每一个人进出的时候,都在额头上感应一下,检测着温度。你每天都要来一个电话,告诉我们不要出去,要箍在家里。你说,张阿姨也箍在家里上不了班了,真好和你一起聊天看电视,还有一个伴儿。你说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种高兴的样子。
你还夸口,说张阿姨是一个美食家,和爸爸做的饭菜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你担心疫情过后,你会变成一个唐朝美女,回眸一笑,樯橹灰飞烟灭。
我和爸爸都让你的话逗惹得哈哈大笑,我要求你发视频过来一起享受一下,你悄声对我说,张阿姨怕自己的绝招被别人学去,不许拍视频,不然,惹得她老人家生气了,将自己赶出去,自己可就成了投靠无门的流浪狗了。
从你的笑谈中,我们知道你心中的气没有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们终于放了心,心情也逐渐开朗起来。爸爸甚至在电话里道:“我做了十几年的饭菜了,都没有抓住你的胃,人家几顿就抓住了。在战争的时候,你绝对是一个叛徒。”你在那边听了,也笑着道:“赶快提高手艺,别等着下岗啊。”
爸爸说好嘞,回来时看看,绝对突飞猛进。
我说,爸爸在给你嗑瓜籽。
真的?你问。
我学着你的口吻道,绝无水分。
手机里沉默了一会儿,竟然响起了你的啜泣声。爸爸急了,轻声问道:“吴陶,你……咋的又哭了?”我在旁边,感到爸爸真的太笨了,情商也太低了,简直就是零蛋,你哭,毫无疑问是感动嘛,是在他面前撒娇吧,他还木愣着不知道。我就提醒道:“老爷子,美女那是在撒娇啊,别人是千金买一笑,你老人家一把瓜籽引得美女泪落如雨,你赚大发了。”果然,你在那边对爸爸说:“我感动啊,咋的,不能哭啊?”
爸爸反而不好意思了,看看我又回过头说:“老夫老妻的,别那样的,我挂了啊。”说完,他就匆匆挂了电话,哼着惨不忍听的歌儿忙着去忙去了。
 
 
 
05
 
 
我们一直以为你在电话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一直以为你在张阿姨家过年。我们在心中感激着张阿姨,让你忘却了那一耳光,还有那一耳光打掉的人的起码尊严,以及你内心如瓷器破裂般的伤痕。我们以为,不久你就会回来了,仍是那个没有挨耳光前的原汁原味的你,背着背包笑着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眉眼弯弯地道:“咋样,想我了吧?”爸爸将嗑过的瓜籽仁重新放入烧红的锅里,加入五香作料焙着,金黄亮色地道:“我就不信,我的技术还不如你张阿姨了。”我在盘子里抓了几粒,热气腾腾地倒腾着放入嘴里道:“我尝尝,过了我这关,才能让老妈满意。”舌尖上,立即就传来一阵滋啦啦细微的响声,还有一种香味蔓延开来。爸爸说:“真懒,自己去嗑着吃吧。”
我夸张地睁大眼睛喊道:“老爸,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这段时间谁陪着你战疫情,谁陪着你寂寞度日,是我?周欣儿。你得奖赏我。”
爸爸说我像你,没有一个正形,整天嘻嘻哈哈的。
我说:“我是我妈的女儿,当然像我妈。”
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电话里说的是谎言,甚至你出去散心的话也是一个谎言。原来,你出门的当天,就走向了远方,就驱车赶向了千里之外的柳城,走向了抗疫的第一线。
你怕我们不同意你去,怕我们担心你的安全,就用一个个美丽的谎言来哄骗我们,也来安慰着我们。
我们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一直都在等着十四天期满之后,你突然微笑着回来,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爸爸甚至对我说,今年的除夕等于白过了,一片冷清,等到你妈回来了,我们好好在一起过一个元宵节吧。
我就掐着手指,盼望着元宵节的到来。
朱照照把自己除夕夜一家人团年的情景拍成照片,还镶嵌了花边,显摆在微信群里,取了一个名字叫“快快乐乐的朱照照”,特意发给我,说点击量已经超过一千了,人气真旺啊。我看看她摆着“V”字形手势的笑脸,做出一副明星的派头,真俗气,就坚决抗拒着没有点赞,也没有留言。她很失落,给我发微信说,周欣儿,还闺蜜呢,嘁。我留言问怎么啦,她说应该给她点赞啊。我就不情不愿地点赞了。我想,元宵节的时候,我也得拍了全家过元宵的照片,也贴在微信群里,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我的元宵我的爱”,朱照照必须得点赞,还得留言夸奖表羡慕,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那天,是正月的十三,离元宵节只有两天了。古城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外面的阳光如一片亮晶晶的水光一样,在寂静中流溢着荡漾着,好像要把一种晦气,一种清冷凄寒的气息都冲荡一空似的。阳光照在客厅里,客厅里也亮堂堂的,每种家具都蒙上一层毛茸茸的阳光,给人一种元宵将到的感觉。我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没有什么好看的节目,就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翻着。爸爸坐在沙发那边翻着手机,做着他每天此时必做的功课,看看前一天的疫情报道情况。他突然就愣在那儿,揉巴揉巴眼睛,再仔细看一会儿,嘴里就发出呜呜的笛音一般的声音,呜呜呜呜,啊呜呜呜呜……我吓了一跳,回头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连声问道:“爸爸,你咋啦?你说话啊。”爸爸不说话,如一个孩子一般呜呜地哭起来说:“你妈妈,呜呜呜啊,你妈妈……”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啦,就忙伸手去拿过爸爸的手机翻开,在疫情报道中,我看到一张照片,竟然是你的。
你在照片里对着我笑着,和过去每次见到的一样,依然眉眼弯弯的,甚至睫毛上都挂着阳光,挂着喜悦。
可是,现在,这竟然变成了你的遗照,成了你生命中留给我们最后的微笑,就那么冷冰冰地出现在手机里,出现在报道中。
在抗击疫情中,你感染上了新冠肺炎,开始是发烧咳嗽,然后呼吸困难,然后加重。我读着疫情报道,眼前一片模糊,面前茶几不见了,电视不见了,一切家具都不见了,我哭喊着妈妈,哭喊着你,使劲地哭喊着。
可是,你咋也不会答应了,不会恩响门铃走进来了。
从此,这个家里只有我和爸爸了,再也不会出现你的影子,不会响起你的笑声了。
 
 
 
几天后,我们收到了你的骨灰盒,你的照片在骨灰盒上对着我笑着,仿佛在说:“瞧,我不是回来了吗?”随着骨灰盒一起送回来的还有你的遗物,包括你背着的那个背包,还有你的那款手机。我拿着你的手机,想象着你拿着手机,微笑着给我们打电话的样子,想象着你在最后病中不治时带着无限留恋无限悲伤地给我们打电话的样子,我的泪水就盈眶而出。我每天拿着你的手机翻着,里面有我们的全家照,你挥着手走在阳光中;你和我做出飞跃的姿势,以及我们在海南天涯海角沙滩上走着的情景……这些,现在都成了回忆,不敢触碰,一碰就让人心疼。可是,如果不触碰心里更是空落落地难受。
在手机里,你还保存着一封信,一封写给我的信:
 
欣儿:
我走了,不能再见到你和你爸爸了,我多么舍不得你们啊。欣儿,你一定会埋怨我,为啥扔下你们,走向抗疫第一线:我是医生啊,医生就应当走向病人,无论有多大的委屈,无论多么舍不得亲人,都必须如此,不然就不配成为医生。是的,我有委屈,但更有责任。我爱你们,爱这个世界,更爱每一个人。我希望你忘记世界对你的伤害,永远记住她的美丽、鲜花和歌声。替我照顾好你爸爸,照顾好你自己,别让我在天堂担心。
你的妈妈
 
我看着这段文字,我能猜测出你写这封信时的孤独和不舍,我更清楚你为什么最终也没有发出这封信的原因:你一定是担心信息发出后,会引起我们对你的担心吧。
我们将你的骨灰盒埋葬了,埋葬墓地向阳的地方,那里有青松和花草,有一声声清润的鸟鸣,让它们陪伴着你吧,免得你孤独,因为你最怕孤独的啊。随着骨灰盒一起埋葬的还有你的那款手机,爸爸说了,这样,他想你的时候,就会给你发个信息,避免你在那边孤单,避免你在那边受了委屈无人开解。爸爸说的时候,望着西边的天空,好像你真的去了那儿一样。西边的天空上,那时有一片晚霞铺展开来,照得整个古城一片艳红,照得整个墓地一片艳红,一声声鸟鸣显得单调清冷。
我们一步步走下山,走向再也没有你的家中,走向冷清清的家中。
妈妈,现在疫情已经过去,春天已经到来,整个古城都掩映在一片花光水色笑语盈盈中。昨天,张阿姨还来过我们家,谈到你,说院里的人都想你呢,说没有了你,院里少了很多笑声。她流着泪说,每次上班,路过你的办公室,看到里面空落落的,心中就空空的。
妈妈,我很想你,你在那边想我吗?
愿天堂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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