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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0-10-18 16:14:51    来源:
原创: 王缶
 
 
现在比不得几十年前了。从骄傲的大仙家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四害之一,仅仅过了两辈人。他们说,这是个被驱了魔的世界,功劳却从不在我们头上。
究竟功劳落到的谁的头上?这世界到底有没有被驱魔?这些问题偶尔有好事者来问我,我只是笑笑,“那些都是骗孩子的东西了,现在比不得几十年前。”
我的话是这样说的,但事实呢?
恐怕我亲眼见过妖怪。小时候,已经能记,并且一直要记到坟里去,让所有的秘密被埋葬在西南边陲的某个小山头。
生于这片和平的沃土,我只怕阿爸给我讲老虎的故事来吓我。老虎和他的儿子,老虎和虎三,虎三死在某个战场上,父子俩都消失了。
老虎是我亲眼见到的妖怪。力大无穷,长相粗野,难以用人的形容词形容他。在邻村寡妇的嘴里,他怕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但谁都不信。他一个人住在村口出去一公里左右的茅草房,家里的灶台积了一指厚的灰。无亲无故,无拘无束,很少和我们交流,像只野兽一样深居浅出。但恐怕我们的逃亡和安居于大山之中唤醒了沉睡的返祖基因,在这个时间如静止一般的山村中,没有太多新鲜事物,于是危险和刺激吸引了一些人,老虎走入了我们的生活
据说我祖上是神官世家,阿爸和阿公掌握着全村最高的文化教育,他们不种地,靠学生交学费过活,但也受着村里人的尊敬。自从我降生之后,家里的境况有些窘迫,不过还算温饱。一切从老虎进村那天开始,全都变了。
 
那只是如常的一天,春风和煦,万物复苏,老虎小山似的壮硕身躯迈入村口的那一瞬间。
 
我第一次见到稳重大方的阿爸如此恐惧,像耗子见了猫,惨白着脸往后退,居然摔倒在地上紧咬着牙关抽搐,他的嘴唇很快变成了紫色、灰色,这时候阿公把家里神坛上香炉里,自我出生以来就没倒过的香灰泼洒一空。那是怎么样的场景呢,满天的香灰把天空都染成了灰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焚香气味,却无法掩盖住老虎身上的血腥,我抱着阿爸仿佛看见老虎身上青黑色的烟雾。阿爸的嘴里流出了血,牙关紧闭,豆大的汗珠子和香灰糊了一脸,老虎跑走了,阿公眼神说不明白。我没见过这场面,村里人也没见过这场面,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村里人都忽略了这件事,没人再敢提了。而老虎依旧住在离村口一公里多的茅草屋,没人敢去打扰他。
 
再往后见到老虎,是红发外国人的拜访,他身边跟着一个山下来的年轻小伙子,两人叽里咕噜说些鸟话,时不时问一句老乡,要我们带他去打猎。我阿公虽觉得有蹊跷,但看不出什么门道,也就让他去了,没想到最后却是老虎把这奄奄一息的二人扔到了村门口。
 
阿公说,是被老虎咬的,还好回来的快,不然就没命了。
我想起老虎脸上虽然胡须茂密,身上兽皮泛着黑,却不像是咬了人的样子。
不是他,是真的老虎,今年山上兔子麂子少了,老虎也不得已。
哦,是这样。
 
外国人和他的传话筒醒了之后,阿公和阿爸亲自上老虎家门感谢,并受外国人的嘱咐送了他一块精美怀表。当时我眼睛都看直了,这么漂亮的玩意,就要被老虎给糟蹋了,心里不大是滋味。却被阿公敲了脑袋,你懂什么,这人不能招惹。
可老虎不是妖怪吗?
你以后就明白了,老虎不是妖怪。
 
时间过得很快,老虎也老了,我慢慢开始相信老虎真不是妖怪,尤其是在他从天寒地冻的大雪天里捡回一个男孩,一句话都没说又走了。这次我没看见他,但村里人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建华,新文化的风已经吹到了这深山里,每个人都希望这个外面来的孩子,能成为这村里第一个走出山的人。胡建华,大家都这么叫他。
 
胡建华的眼睛随了捡他回来的人——老虎。那是一双野兽的眼睛,在夜里闪着金色的光茫,就好像老虎脊背上的金黄色。我不太喜欢他,每每看见他我都想起阿爸伟岸的身躯在面前轰然倒下,我的童年似乎在一瞬间全都破碎了,我把这一切归咎于老虎,进而转嫁到他的儿子胡建华身上。我把他爸爸当妖怪,也把他当妖怪,然而他在村子里和同龄孩子相处非常融洽,也没人知道他是老虎捡回来的,除了我。
 
胡建华喜欢读书,在乱世里希望为祖国崛起而读书,在我这样的人眼里甚至国家概念都还不明确,他已经开始探索周围的山林,试图和他的老虎父亲一起开辟一条新世界的道路。
 
某一次探索中胡建华得知自己的身世。
 
我是在一个老虎窝里被找到的,他(老虎)看到一头母老虎带两只小老虎被狼群围了,母老虎被狼一爪子划开肚皮,两只小老虎还死死护着在背后哭闹不止的我。那时候他野兽般的冰封之心也忽然裂了一条口子,一枪崩了头狼的脑袋把小老虎连我拎到家里。小老虎尚且能用新打的野物应付,可我只能送到村子里养,于是就有了我的名字。不过嘛。
不过什么?
我爸爸有时候也会叫我虎三。
他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一抹野兽的笑容,不复之前儒雅的模样。
我吓出一身冷汗。
 
胡建华吃着百家奶一天天长大,却和他的老虎父亲有很多不同。胡建华总是近乎谄媚的讨好我,鉴于我阿爸和阿公是村里唯一见过外面世界的人,他老拉着我问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说实话,我对外面那个充满了危机的世界并不向往,阿爸和我说外面总是在打仗,死了很多人,又紧接着连年的饥荒,寸草不生的大地简直看不出十几年前我还没出生时候的模样。我把这些话一模一样地告诉了胡建华,不料却在他自由的心上填了一把柴,再加上抗日部队的造访,他的心彻底被点燃了。明明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孩硬跟着去抗日,老虎跟着他儿子走了一段,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直到日本人打进来的那天。我们村子在那之前几乎没有一条像样的路,鬼子也是在山上摸三摸四误打误撞地找到我们村,于是我们糟了大霉。青壮年和八路走了大半,剩下的老弱病残在鬼子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全村人被赶到村前那片空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被打砸抢烧。我家弄堂里挂的书画全被撕毁,香炉被扔进粪坑,然后令人战栗的屠杀开始了。我排在青年人队伍的中间,前面已经有三个一起长大的朋友倒在血坑里,我死死地盯着几百米之外那个茅草屋,也许不会被我给盯出个什么花来。
 
 
没想到还没等到胡建华那小子回来之前我就要死了,真可惜,我还没骂他是个妖怪呢。
 
那时候我求饶的劲也过去了,鬼子真是鬼子,像鬼一样狰狞地笑着,跳着,做比畜生还不如的事情。我是信天命的人,因此那时候也绝望了。
 
谁来救救我吧,什么神仙,什么妖怪,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那时候我脑子里只想着这个。
 
从鬼子身后突然冒出一个黄澄澄的大脑袋,张口咬碎了鬼子的钢盔。一头,两头,嘴里冒着血气的老虎从山坡上飞扑而下,灵巧地躲开鬼子的子弹,长约两米的身体所过之处皆是血腥一片。很快地,断臂残肢和哀嚎已经填满了整个村子上空,三头老虎用不可思议的怪力撕开了鬼子的整个团。
 
竟然没有一人能幸存,更别说侥幸逃脱。
 
从鬼子出现到老虎撕扯完所有鬼子,我们的村子从一个地狱变成了另一个炼狱,更恐怖、更惊悚的炼狱。
 
老虎是我的噩梦,穿着土黄色马甲的鬼子更是我的噩梦。阿公死了,作为第一个试图和鬼子交流的人,被刺刀穿起来,第一个被扔进坑里。我耳边仿佛听着那怀表咔嗒、咔嗒,一条命、再一条命,这么尖叫着逝去了。
 
怀表的碎片割伤了老虎的肉垫,他们踩着血离开了。
 
我忽然想起来胡建华和他的八路军,他们呢?他们在哪里?当时所许诺的带领人民走出深山,让国家统一,杀光小鬼子的话,与在我面前消失的生命相比,不值得一提。真有人相信吗?他们说的那些话?他们把我们百姓的命放在了哪里?狗屁!
 
我看着老虎的背影,恨透了他,恨透了胡建华,恨透了撕坏我平静生活的魔鬼。
 
过了十年,我从阿爸手里接下了位子。我想起老虎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回到过他的茅草屋,我想起村民被惊吓到颤抖的双手,我想起他和老虎满嘴的鲜血,飞也似的离开了。
胡建华在村子里一直风评很好,八路军之后给村子里送来了烈士表彰,把他的遗物还给了喂他最多的那家阿嫂。从此之后,老虎和他的三个儿子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只剩一位叫胡建华的革命烈士,在不知名的地方为国家和平奉献了生命。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老虎也被保护起来了,满眼一片繁荣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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