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玉凯
诵/雪花飞舞
第二章酸甜苦辣
这天下午,天公不作美!操场内的拔河比赛刚结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这可给骑自行车回家吃饭的同学开了个国际玩笑,只能站在教室门口望雨兴叹,在外面观阵的同学便蜂涌而来,冲进教室,又很快从那里出来。争先恐后地奔向食堂。不少人还摆着一副冲锋陷阵的劲头,高喊着“冲啊!冲啊!今天走不成了,别回家吃饭了,在食堂吃吧!快点儿吧!呆会儿就没饭啦!”以在操场当啦啦队的激情,边喊边跑,冲向食堂。很快,校园里狭窄的路上挤满了奔往食堂的同学们。
学生食堂设在学校东面的一所破旧的三间青砖蓝瓦房子里,也没有餐厅。卖饭的时候,伙师们通过敞开的小窗口,手里边接饭票,边往外递饭。不要说细菌、微生物这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了,就连馒头上粘着锅底灰或者伙师藏满黑灰指甲盖的手指插进那半热半凉的汤里,肚子饿得直敲鼓的同学们仍然照吃不误。
学生食堂仅有两个伙师,却对付着上百名学生。伙食自然十分差劲。尽管食堂有许许多多的地方不符合国家颁发的卫生标准,但正处于青春期的学生们胃口却相当好,吃着不卫生的东西,身体照样茁壮成长。比如高文彬,不仅身高增长得飞快,体重也十分喜人。这不能不使按营养学及卫生标准用餐而又经常生病花医疗费的高级人物望洋兴叹,自愧不如——当然,同学们同样羡慕这些人物的伙食,却又嘲笑他们的身体。两者相比,可谓各有千秋。
尽管原陡乡是全县闻名的大米之乡,但学生食堂的主食却从不做米饭,而总是白面馒头,偶尔也做几次卤面,打几次烧饼,以至于同学们都说学生食堂整天搞“白面恐怖”。只是这白面粉被伙师们加工成馒头,一出笼就变得又黑又瘦,象被蒸笼蒸出了病似的,有一种不健康的颜色;吃到嘴里酸甜苦辣啥味都有,就是缺乏馒头味;有时候,还硬梆梆的,能把牙齿种进馒头里,牢固地气死勾机都难把牙拔掉。有一点还得时常提防,正吃馒头时,往往会发现馒头上有不少牙齿咬过的痕迹,这可不是伙师们的不文明行为,而是老鼠和大家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国际玩笑——在你买馒头之前,已经替你先品尝过了。虽然证明这馒头一定没有毒,可以放心去吃,但老鼠咬过的馒头确实让人恶心,况且弄不好还会被老鼠的口水传染上什么疾病呢!
学校的菜谱自然也比学生的课本好懂好记,不过多少比主食要费点儿心:早上是水煮白菜;上午是水煮萝卜。有时候下午会有三个菜——一个是水煮白菜,一个是萝卜煮水;另一个比较复杂,用一个头号大铁锅盛着菜名为:萝卜熬白菜或白菜熬萝卜——既让你回味刚吃过的早餐和午餐,又让你畅想明天的早餐和午餐,伙师们免费为你提供精神享受。
有时候白菜和萝卜里也会破例放些粉条或豆腐,但这和飘在锅里的油花一样,只能说是佐料,少得可怜。明明看到锅里有,就是盛不到碗里。特别是粉条,眼看着伙师正往碗里盛,却又沿着他手中的铁勺子滴溜溜掉到锅里,骄傲地在汤里飘来飘去,象是为自己逃避死亡而跳舞欢庆,又象是在嘲笑你。
据年轻时在原陡乡一中上过学的张教师、刘教师等人联合考证:原陡乡一中学生食堂的菜谱年龄比现在学生的年龄大得多,可谓历史悠久,富有传统,而且还很可能继续源远流长。以至于教师们一看到那个头号大铁锅,闻到学生食堂飘出来的菜味,胃肠里能骤然翻腾起三十年前的恶心。
学校的汤也饶有风味,不仅稀得能照见人影,而且白面好象月球上的嫦娥面对一个飘摇不定的追求者似的,羞答答不能和水溶在一起,人们可以清晰地把面和水分辨出来。等你快喝完汤时,你就会突然发现:这汤真是用的地地道道的黄河水做成的——一半黄沙一半汤。汤喝完了,黄沙也在碗底显出了真面目。
如果将这汤摆到国外的宴席上,不仅能够使他们品尝到我们的“校粹”,而且还能让他们想到自己正享用着中国的黄河水,甚至能够使他们想到中国的万里长城——物质享受加精神享受,格外符合洋人的生活情调。既能够展示中国的骄傲,还会换来大把大把的外汇。中国十三亿人口中,至少有十亿是具有这种烹调技术的人才。全到外国去,不出半年,别说实现“四化”,恐怕实现“八化”也易如反掌。
这汤还有一手绝活——如果哪位同学去晚了,伙师会劈手抓过你的饭碗,咬紧牙关蹩足劲儿,用勺子在汤锅里狠命搅动几下,最后用勺把都快搅弯了的铁勺子,毫不吝啬地“呼哧呼哧”为你盛一碗“汤”;你的大碗里足有八两饭渣,象浆糊一样,即便是将碗口朝下,“汤”里也掉不下几口汤来,若在太阳底下晒晒,满可以当干粮吃。
伙师也为自己创造的能当捞饭吃的“汤”动了感情,才三十来岁的肖师傅,眯着眼睛,像没睡醒似的,头发乱蓬蓬的,嘴里吊着烟卷,边抽烟边往汤里掉烟灰,边对站在窗口噘着嘴不满意的同学讲起了五八年、五九年,其感触之情好像他也是从饥荒年代过来的人一样——
“孩子,别噘嘴。五八年、五九年我想喝这么稠的汤还喝不到呢!你来的正是时候,掏了一两粮票买了一大碗稠汤,你可真聪明——连馒头也不用买了!真是既经济又实惠!端走吧孩子,你不是学过《包身工》的课文吗?那里面有个“芦柴棒”,总嫌汤稀,你现在却总嫌汤稠,你们这些人可真难侍候!走吧,想当年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时候……”
话说到这儿,肖师傅也没了耐心,或者是因红军长征的故事谁都知道,他不耐烦地“嘣”地一声关了卖饭的窗户,慌慌张张地溜到外面。因为这食堂是危房,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秧及生命。谁都不愿意在里面多呆一分钟。
逢下雨天吃饭的人多,如果汤不够,肖师傅用洗脸盆端几盆凉水往锅里一兑,升火加热,抽袋烟的功夫,汤就又够了。
在学校搭伙的同学大多数都很消瘦,可谓女生“苗条若柳丝”,男生“挺拔若劲松”。从营养学角度讲,早上吃得好,上午吃得饱,下午吃得少。这样不易发胖。而同学们却不想遵循这个规律,顿顿都想吃饱吃好,想让自己发胖,却总胖不起来。象高文彬那样一年增长十公斤的人,正象他一米八五的个头一样,在学生中间屈指可数。
那些营养过剩而发胖的人不必为肥胖发愁,只要想真心减肥,来原陡乡一中学校食堂吃上两个月饭,保证如愿以偿,摔掉肥肉,露出美线条。
葛贝宁他们几个运动员来学校洗过脸换上衣服,结伴来到食堂。此时食堂门口象召开万人声讨大会一样,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吵闹声、呼啸声、吼叫声、锅碗瓢盆撞击声,汇成一片。数百名学生已经将食堂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个劲往前挤着推着。
女同学也暂时抛弃了娇羞,托着千金贵体一个劲地往前冲,还机敏地发挥女生的集体效应——团结起来,将周围那些男生挤到一边,女生们控制住一个窗口。这样,女人的天性重新回归,大家安安静静地排队打饭,还望着附近挤得焦头烂额、满头臭汗的男生,得意地或掩嘴偷笑或哈哈大笑,排着更加整齐的队列,无形中在讽刺男生的粗野,显示女生的文静。
如果有些不老实的男生试图挤到女生控制的窗口买饭,窗口的女生们会立刻堵住他,勇敢地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式,把守好自己的阵地。后面的女生一齐助威。泼辣的女生便摇着碗大叫:“到一边去!到一边去!”那阵势好象是如果男生敢不听忠告,她们便会用碗砸过去一样;不太泼辣的女生则双眼望着天,嘴里大声嚷嚷着:“厚脸皮,厚脸皮,当个男生来和女生挤。”;十分文静的女生也会瞪住偷袭者,双眼发出愤怒的光。
那男生面对人多势众的女生,真感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羞得灰溜溜落荒而逃。
在拔河场上经过激烈的角逐后,现在又累又饿。大家在那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今天下午的拔河比赛。
田国华兴奋地说:“总算把十五班打败了,以后咱们班学习和体育在学校可就独步天下了!”
葛贝宁小声说:“说话小声点,让十五班的人听到了受刺激。
田国华看了看周围十五班的学生,嘿嘿地笑了。
从操场回来,十七班的同学个个趾高气扬,十五班的同学个个象矮了半截。十五班的几个男生听到田国华的话也装着没听见,灰溜溜地躲到一边了。
王云领嚷道:“比赛前我就预测我班必胜,十五班必败。今天打他了一个落花流水。真痛快呀!”
高文彬说:“以前在操场练球时,十五班的人总是轻视咱们,说咱们的风凉话,如今风水轮流转了,十五班栽到咱们脚下了!”在操场踢那么长时间球,他还那样精力充沛,只是头上的汗刚洗完,现在又冒出来了,粒粒汗珠在太阳底下特别显眼。这时十五班的吴丹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她满面春风地对葛贝贝说:“明天学校开表彰会,当总冠军的感觉一定很好。”
葛贝宁说:“你们女生也立了汗马功劳。”朱传锁嚷道:“快买饭,快买饭,要饿死人了!”吴丹例行公事地将一把饭票塞给葛贝宁,“一共三斤六两,买十八个馒头。”高文彬在一旁嗡声嗡气地说:“十几个女生只吃十八个馒头,你们是不是在集体减肥呀?”吴丹笑着对高文彬说:“哪能象你,一顿能吃八个馒头,大肚汉。”
“吃得多,干得也好。”葛贝宁在一旁说:“今天人家高文彬在操场上可真为班里立了大功。”“哪比得上你这个小旋风。”高文彬和葛贝宁打趣,“今天在操场上大显身手,惹得全校女生为你鼓掌。”
葛贝宁笑着反击高文彬:“你怎么知道?看来你边拉绳边注意女生的巴掌。下次可得当心,别让人家拍到你脸上。”
大家相互挑逗,笑得前俯后仰。
作者简介:
李玉凯,男,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