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芸芸(湖北)
夜已静谧，我的思绪万千。我想拿起这支笨拙的笔，向世人讲述燕子和她外婆的故事。我带着怜悯和悲戚之情，又带着很多的敬畏……
燕子是我妹夫的外甥女，她从小寄养在她的外婆家。第一次听说燕子小时候的事，是在妹妹家里，妹妹的婆婆喃喃地讲述了燕子小时候的故事。
燕子才八个月大的时候，她妈妈因为家里贫穷，无力抚养，就把燕子托付给了自己的妈妈。那时候燕子穿着带碎花的破棉袄，外婆看得很心疼，立马丢弃了她的一身旧衣服，换上了新棉衣，紧紧的抱着她，这一抱就是一辈子。燕子在外婆和舅舅们的照顾下快乐的生活着。我第一次看到燕子，也是在妹妹家里。那天中午放学，她回来吃饭，一个青春可爱的模样烙印在我心里:只见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一头齐耳短发乌黑乌黑，忽闪忽闪的双眸清澈明亮，天真无邪地望着我笑。她长得真像我妹夫，我暗地里想:俗话说外甥像舅是有道理的。偶尔姐妹相聚，会听到妹妹提起燕子，也就平平而过了。
一晃几年过去，想必燕子长成落落大方的姑娘了。有一天，妹妹突然告诉我说燕子患了急性淋巴白血病。说是燕子早上起床眼圈就黑了，身上也紫了。她开玩笑的跟我妹妹说是不是鬼掐紫的。后来辗转到了武汉协和医院，得知燕子的骨髓和她的爸爸是相配的，我算是松了口气。一个多月后，妹妹又说燕子回到了嘉鱼。我开始担忧，因为这种大病停留在小县城，无疑是等死。后来在妹妹的口中得知，燕子的父母听医生说这个病就算骨髓匹配成功，也活不了多久。他们决定放弃治疗，也确实没有钱医治了。可怜的燕子真的是在等待死亡！她常常疑惑地问其他人:“怎么医院不给我打电话了？以前都隔几天打电话给我……。”她问这些话，却没有一个人忍心告诉她实情。她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常常还说，她的病要是看好了，欠的钱她来还。真是心酸啊！多么有承担的女孩子啊！后来听说她吐血……我渐渐感觉到燕子的日子不多了。
燕子被病魔吞噬着，她说全身疼，一口气上不来，就要去世了。她想去医院插上呼吸机，家人赶紧送她去了县人民医院。她弥留之际，叫我妹妹马上打电话给她外婆，她说她最想看到外婆，想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外婆的怀抱里睡着。燕子知道等不到外婆了，她紧紧地抱着哈密瓜，口里不停地念叨着:“这是我外婆买给我吃的……这是我外婆买我吃的……”还没有等到最爱的外婆，燕子就永远闭上了双眼。
后来我因为有事从武汉回了老家，顺便买了很多营养品，去看我妹妹的婆婆，也就是燕子的外婆。踏进熟悉的小屋，里面阴暗潮湿，夹杂着悲伤的味道。我看到燕子的外婆就关切地问道:“伯母，您多注意身体。可怜的燕子就这样走了。”伯母靠在凌乱的沙发上坐着，忧伤的述说着:自打燕子去世后她没有一夜合上眼，她想睡着了，睡着了和燕子在梦里相见，哪怕看看燕子也好……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因为抽泣而发热，手上的皮似乎和肉分离，手既软又滑。头上白发稀疏，清瘦了许多，沧桑的脸上满是泪水，和着鼻涕一起流出，那是最悲情的哭泣。伯母跟我讲起燕子的故事，我认真地听，眼前像是一场场鲜活的电影。
燕子读书一直很争气，高中的时候，回四川办身份证。燕子的家是在高高的山坡上搭的一个木房子。晚上她打开门四周一片漆黑，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吓得赶紧关上门，那晚燕子一夜没有睡。燕子的奶奶在山顶养了鸡，她偷了二十个鸡蛋包裹在衣服里。等从遥远的四川一路颠簸回来的时候，鸡蛋也破碎了一半。外婆责怪她为什么这么远带几个鸡蛋，她反而笑着告诉外婆，那些鸡蛋用钱都买不到，偷来是给外婆补身体的。多么温情的孩子啊！她常常一边看电视，一边很通俗易懂的告诉外婆她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以后的职业是把新闻整理好了，别人就在电视机里播放。她说以后赚钱了，定会赡养外公外婆，会对舅舅一家好，外婆因此常常很欣慰。
燕子经过放化疗身体虚弱，她在医院住院期间每天都给外婆打电话，叮嘱外婆注意身体，告诉外婆她会好的。她还节约钱，在网上给外婆买吃的喝的穿的。放化疗回家了，燕子想跟外婆一起睡，她笑着问外婆:“我晚上可以跟您睡一起吗？”外婆欣然答应。燕子皱了皱眉，接着说:“您不嫌弃我吗？我现在病了，是个有病的孩子。”外婆心疼的说:“怎么会嫌弃呢？”在最后的日子里，燕子一再叮嘱外婆和她的父母。她死了不想回四川，就要埋在嘉鱼。临去世的时候，也在叮嘱她的爸爸嘉鱼才是她的故乡，她要魂归故里……
燕子永远闭上了眼睛，可怜的外婆哭晕了，她撕心裂肺地喊:“燕子，你回来吧，外婆没有钱给你看病，我买吃的钱还是有啊？你要吃什么你说啊，外婆给你买……”我虽然没有亲耳听到这些碎心的话，可是家人把这些话告诉我的时候，我似乎感觉那个声音飘荡在天空，震撼着我的心灵，真是可怜的祖孙俩。
燕子飞走了，永远定格在这个花季。得病到去世的时间只有短短四个月，外婆说她是活活疼死的，连指甲都是疼的……
燕子最后安葬在嘉鱼的某一座山上，还是花七千块钱买的一块小地方。人生真是世事无常，变幻莫测，燕子，你飞到哪里去了？你要是在天有灵，就飞到你外婆的梦中吧！你的外婆疼着你、爱着你、想着你、念着你……
作者简介：黄芸芸,又名黄会容，笔名小望舒，国际诗词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