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伯乐
是日大雾,不宜出门。近午,欲以炒花生为肴吃一杯酒。花生摊落几上,想起了早年的往事。父亲每逢初一,初六都去四里外的邻村赶集。快晌天的时候,我就到庄东头看父亲回来了没有,心里想的是父亲给我买什么好吃的了。老远看见父亲挎了竹筐子的身影,就迎了上去。当时竹筐子是很时髦的物件,整个集市上也就两三个挎竹筐子的。这时父亲就说:走,回家吃花生去。那年月物资匮乏,花生是唯一的零食,虽然只有两三毛钱一斤,但也很少有人买。况且那时候个人卖东西叫“投机倒把”,工商和税务的人见了是会没收的,要躲在旮旯里卖。
到家后父亲就捧一捧花生给我,父亲大约每回买半斤,这就去了一小半,其余的倒在桌子上。母亲拿出盛满了酒的酒壶给父亲,偶尔也尝几颗花生。这时父亲倒上一盅酒,划了火柴在酒盅上面来回晃几晃,酒盅里就燃起一闪一闪的蓝火,父亲就把酒壶放火上燎酒。待酒盅里的酒剩下一大半时,酒壶里的酒就开了,父亲再把这大半盅酒倒回壶里,摇晃几下后开就了花生慢慢地喝。
有时我跟父亲去赶集,父亲就买两毛钱的花生米装我口袋里,慢慢地吃一上午。记得有一次有个卖骆驼肉的,父亲给我买了一块,都是瘦肉。暗浅红的颜色,象切开的粗线团,我也没让父亲尝,一会就吃完了。父亲从来不在集上买东西自己吃,这一是因为在众人面前用手拿东西吃不雅观,二是父亲一向节俭,但每次赶集都给我买吃的。
记忆中我给父亲买过一次吃的。那是有次听父亲说,当年他避祸去青岛干交通警察时,一天休假,独处宿舍。想起祖父为了共产主义信仰,四海为家,好几年没有音讯,祖母在家孤苦伶仃一个人艰难度日。自己的薪水虽除了吃饭和买几本书外都寄回家,又不知祖母能否收到。在无法释放万般愁绪的状态下,去了一家酒馆,那也是他一生唯一一次独自在酒馆就餐。要了一壶酒,一盘香肠,香肠虽切的薄如纸片,但嚼起来十分有筋道,那香味简直无法形容。
有一次我去潍坊卖菜,回程中路过肉联厂的门市部,看见柜台里有香肠,以前是有钱也没处买的,就买了几根,想回家给父亲做酒肴,父亲见了,说我不知道疼钱。至于是不是有当年的味道,父亲也未再提及。
我每次外出卖菜回来,父亲都在我当年接他的地方倚杖眺望,但同一个地点,心情却不一样。我当年是看父亲给我买什么好吃的,然而此时父亲的心中却是对我满满的牵挂。到家门口我就把自行车一放,什么也不管了,父亲就把杆称,货篓,自行车一一弄进院子里。
父亲当年吃酒,除了逢集买些花生,平时多是炒辣疙瘩咸菜,也是经济条件所限,少见星点鱼肉。而今以丰盛的肉菜下酒是常事,父亲却无缘这些美味佳肴了。但愿九泉之下与父亲再相聚时,同父亲尝尽天下美味。
作者简介:刘伯乐,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