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可爱
一、浮出水面
无言独上微信，群如新。天南海北许氏子弟亲。字如面，笑声甜，是欢心。道是喜相聚天龙凤麟。——相见欢·贺许氏集团开张
戊戌年九月的一天，杭州四表妹拉起了一个家庭微信群，号称“许氏集团”。在群内，她抛出一个重磅信息——贴出了一张老照片。
照片的真实拍摄时间是哪一年呢？据我推断，应该是1963年之前。因为小舅说过，他跟习大大同年，照片上他约莫十岁左右。就算1963年，他是十岁的话，他二姐就是十四岁，他大姐就是十七岁；可是我知道，五年后，我娘亲19岁结婚的。这里有三年的时间出入，因此我断言，当时拍照时，小舅该是7岁光景。
老照片居然是加彩的。1963年，那个年代还没有彩照功能；只有中苏兄弟俩“吵起来了”，公开论战，愈演愈烈；还有美国总统肯尼迪大叔，遇刺身亡，震惊世界；风云人物马丁·路德·金，黑马爆红，扬起“黑人民权运动”的大旗；还有全国人民学雷锋，搞得轰轰烈烈！1960年那年呢，我教历史的当然知道，这一年被称为“非洲独立年”；这一年，全国实现了人民公社化，大吃食堂；这一年，中国有了第一台大型电子计算机；中国第一枚近程导弹发射成功。六秩年前如烟景，打盹须臾入梦来!
照片是她从杭州老姑奶家翻拍来的。她和她的二姐都是奔着老姑奶来的，才嫁给了杭州人，成为了现在的杭州人。许表妹俩自己都四十左右了，这可谓“杭州城东西，长作老家别；昔去黄花瘦，今来绿叶肥”！
老姑奶已经仙逝十二年了。老姑奶在解放前随着“跑反”的步伐，从苏北老家被大姐夫带着逃难到大上海，又从大上海随新四军军官南下，其后流落到杭州，一路颠簸，终于在杭州安家生息。年轻时，她老人家吃过不少苦；年老时，她老人家安享晚年，几双儿女都很出息和孝顺。1990年，我刚上大学时，就听说有一个杭州表舅是亿万富翁，当时化妆品业务就扩展到香港和海外。我至少见过老姑奶两次面，第一次，我刚上高一时，她省亲到县社巷里的大舅家，我穿着借来的大外套，见到了一个瘦削而健谈的杭州老太太；第二次，我工作后没有多久，我陪老大就医，在杭州城里又见到了她老人家，已经有专职保姆伺候了。她信佛，她的牌位就供放在雷峰塔边上的灵隐寺里。她的一生，就是一部耐人咀嚼的连续剧。我曾经想过，待我退休后，我要好好写写许家四代人的沉浮起落的家族史，名字我都想好了，就用我的一个网名《许你一爱》好了。
老姑奶的弟弟，跟她一样，逃难后，随着新四军南下，生死不明。乙亥年暑假，我翻《滨海英烈》才得知，小外公许克文早在1945年8月的石塘战斗中光荣牺牲。
老姑奶的大姐，嫁给陈姓人家。陈家人跟我的老家是一个庄子的，跟我家走得很近。陈二舅是海军从上海复员回乡，残疾军人，印象中人很帅气，做过农村厨子，我先考就是他的徒弟。我猜想，我娘的亲事或许就是陈家保媒来的，所谓“表亲代代亲”大概就是如此吧。陈二舅的大儿子陈大胖子也是退伍军人，现在在我的学校做保安，跟我住在同一个小区里，从我的六楼隔窗就能望到他在二楼魁梧的身影。陈大舅也是个残疾军人，在黄河边战斗过，参加过淮海战役，模样跟我外公很相似，精干瘦削得如吃素一般的道士。我的印象中他是个和总设计师一样海拔的人，留下一双儿女，被陈二舅拉扯长大。他的儿子和我是初中同学，如今表兄和我都五十出头了。从祖父辈算起，已经三代表亲了，陆陈两家皆因许氏结缘！
老姑奶的大哥，就是我的亲外公，赤贫农一个，根正苗红，解放后做过生产队长，娶了我哑巴外婆。他过世时，我还没有上蒙学。记忆中，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我和表弟几个小鬼，在屋外玩哭丧游戏，被娘亲一顿棒打。外公还慈善地劝道：“别打孩子了！生死由天，怨不得小孩子啊！”外公生了两男两女，其中三个就是照片上的人，另一个就是收照片的人——据小舅说，这张照片就是寄给当时当兵的大舅的。大舅生在建国前，取名宝奎；我知道在南宋历史上有宝奎阁和“奎主文昌”的说法，我想外公大概也想寒门出文昌星吧。哪知道，世事捉弄人，文昌星变成了武将军。大舅在吃食堂时，一个人能吃三四碗大盆粥，被饿得实在没有出路，才跑出去当兵；凭着勤能补拙的信念，拼着吃苦耐劳的干劲，升到了连营级。他退伍后，先在县联社工作过；县联社倒了后，在财政局工作过，后来在司法局人事岗位退了休。
这照片是老姑奶从老家带回杭州的。新中国诞生后，老姑奶几经周折，才跟老家的大哥哥联系上。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她老人家从杭州回老家省亲，历时一个多月，才辗转到蔡桥的乡下。一双孩童小儿女，硬是花了重金，才求人用一扁担歪歪扭扭地挑到了老家的门口。
草木荣枯皆是命，红尘一路且随缘！
二、宝光闪闪
眼前一张旧照，花甲有几度？夜来风雨又中秋。姐弟彩照看取。两姐脸大长辫，小弟花衣发疏。晚年与共幸福。把盏一世手足。——西江月·旧照片
照片上有三人，站两排，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男孩，站在最中间，他就是我的小舅。小舅生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期间，取名保国，因宝字辈，故叫宝国，外公想他精忠报国吧。照片上，他剪着短发，不是浓密，稀稀疏疏的，在头顶上静穆着；我猜想，多是营养不良，缺钙的缘故吧；我想起了就哂笑，难怪现在的他头顶有些“绝顶”了，是可谓“从小看到大”啊。小脸型呢，鸭蛋一般，两道剑眉，笑眯眼，圆下巴，细脖颈，身材显得有点单薄。个头倒不小，头都窜出了二姐的肩膀上方，比二姐低一头。弹指一甲子，我们都是追梦人！他该想到日后在供销社里风光一时、在陈涛街建楼、在东坎街置产购铺？
后排站着两女孩，是他的两姐姐。一个取名宝英，外公想她是巾帼英雄吧；一个取名宝花，外公想她是富贵满堂吧，因为我知道“宝花初烂欲连枝”，是以牡丹为宝花也，“牡丹，富贵者也”。
他的左后边，是他的大姐。这是我娘亲的年轻照，看上去像高中生一般，其实她只念过二年级，就因家里穷，就辍学了。她大头国字脸，难怪我大哥被人家唤做“陆大头”，是有遗传基因的。她大长辫子，辫子粗又黑，两边分别夹一细长发夹，一绺发梢遮住了脑门。看到这大长辫子，我就想起了电视剧《大江大河》里的宋云萍，扮相很朴实，就是个村姑打扮。她大眼睛，用娘亲自己后来常常形容人的词汇，就叫做“乌眉大眼”，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明朗气息；大耳朵上好像有耳坠，不很清晰，也不很确定；着一井字形格子衫，衫子上是黑色底纹方块，白沟竖线夹之；身材很魁梧的样子，身体显得很结实。个头比小舅高半头而已。
他的右后边，是他的二姐。这是我小姨娘的年轻照，看上去像初中生，其实她一天书也没有念过，估计在新中国的扫盲班上过。她也有两只大辫子，分别落着蝴蝶一般的花头绳。她比大姐姐高半头，穿一件花衬衫，白底上的花儿跟一只只蜜蜂似的。一绺发梢，很特别，像一把招财猫的爪子一般，挂在两眉梢之间的上面。
照片的背景是杭州西湖的风光，有凉亭飞檐，有绿树泛烟，有远塔矗立，有城墙蜿蜒，有灰天蒙蒙。一看，就知道，是个画布；不像真景那么逼真，有点漏拙。
照片上的人物，有“三不像”，小弟弟像小学生，其实才七岁，还是个顽童。小姐姐像初中生，其实才十一岁；大姐姐像高中生，其实才十四岁。他们都比实际年龄显得有点早熟，真可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为家庭条件的关系，让他们变得懂事，更早熟更坚强！
少日艰难谁共忆，壮年打拼自相怜！
三、宝花常红
周府有才松永生，诞龙双飞拜古稀；许家聚宝花常红，生凤独鸣庆长寿。椿萱远荫。
天眷金萱妍北堂，八大家宝花流芳百世；地赐灵椿郁南山，黄沙港仙鹤比寿千龄。福寿双全！
——贺寿词
小姨娘2019年正月初二刚喜过七十大寿。七门寿炮，列队而行，大气派；无数花篮，迎宾而立，大壮观；六十桌酒席，济济一堂，大场面；五万元烟花，漫天飞舞，大震撼；整层客房，包场包晚，大手笔。七旬平安祝古稀，一家欢乐庆长寿！
从1969年和姨父周府有才先生喜结连理以来，一直琴瑟和鸣，家庭和睦，福寿双全，儿孙满堂。三个子女全部开公司办工厂。可以说，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商贾之家！
年前，姨弟周永生命我拟寿联，我拟了第一幅嵌名联。上联把周家父子三人姓名全嵌进，下联把小姨奶和女儿嵌入。“拜古稀”“ 庆长寿” 突出祝寿主题，“椿萱”指父母，双老健康。这幅寿联，姨弟不满意，以为有点招摇。于是我又拟了第二幅幅嵌地联。上联写姨奶，“金萱” “北堂”“ 宝花”皆指示，“八大家” 是地名，老居地。下联写姨爹，“灵椿” “南山”皆指示，“黄沙港”是他老家地名，那里有一风景区，叫丹顶鹤保护区。
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一个甲子，从1960年到2019年，照片上的二姐姐啊，她该想到今天的富裕，长乐？！外公该想到他的取名，竟然也预言成真？！
猪欢新岁逢古稀，惊叹流光逝若烟！
四、宝之含英
陆门楷模，道之以德厚流广；许人榜样，宝之含英声茂实。——家父墓志铭
我娘亲今年73岁了。壮年时，和家严道德君一起炸油条、炸油馓、打烧饼、烙大饼，从乡村里走村串户到上海滩中摆摊设棚，全为生计谋膏粱。中年进城后，老公俩为次子可爱家卖过服装，为三子永爱家卖过空压机，在长子守爱家门面房里经营过百货，在四女儿爱香家社区里摆过排挡熟食。
我的祖父一直在我家祖屋生活，晚年卧床8年之久。家严家慈更是多年如一日，无怨无悔，端茶送饭，求医问药，照顾起居，全力照顾老人至送终，极尽孝举，方圆二十里，无人不晓，传为美谈，堪称楷模。
家严去世后，一直跟老大相依为命，安享晚年。
“永守诗书至大爱，维存敬孝持家业。”三个儿子守爱、可爱、永爱都曾经以优异的成绩考取大学，为乡里第一家。我们一家，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书香门第！
“陆门子弟多可爱，汪塘儿女好玲珑。”一个甲子，回忆多镜头，照片上的大姐姐啊，她能想到嫁到陆汪塘昨日的艰辛，艰难？！外公该没有想到他的取名，竟然歪打正着，生活逼着他的女儿成了生活的强者？！
“和顺门第满堂红，永乐人家多仁爱。”一个甲子，穿越一瞬间，照片上的大姐姐啊，她该想到今天的安康，福安？！
人生到老犹知味，往事成陈尚有天！
作者简介：陆可爱，民族英雄陆秀夫第17代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