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濯江
收拾柜子和抽屉的杂物,发现了一件久违了的东西——那是一只针灸用的插放银针的夹子,类似钱夹,拉开拉锁,里边的腈纶棉垫上插满了长长短短的针灸用针,拔出一根看了一下,丝毫没有锈迹,依然闪闪铮亮。回忆的大门拉开了,当年事也鲜活如昨……
47年前的事了,确切地说是1972年。当时,文化大革命进入了斗批改阶段,实行“开门办学”,向工农兵学习。根据毛主席关于“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指示,赤脚医生遍地开花,解放军的医生又发明了针灸新医疗法,针灸大行其道。于是我们那所山沟沟普通农村中学,急贫下中农之所需,便选部分高年级学生办了个针灸班,请公社卫生院一位懂新医疗法的医生来登课堂上讲台。我作为带队的老师,理所当然地对针灸发生了兴趣。医生教给我们,先是按照人体部位认、记穴位,然后就互相或者自行在身上试针,体验酸麻胀疼的感觉;年轻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怕这怕那不敢下手,无论男生女生;反而觉得很有趣。有了亲身体验以后,就背诵一些常见病的治疗歌诀,诸如:“肚腹三里留,腰背委中求;头项寻列缺,面口合谷收;心胸取内关,小腹三阴谋;酸痛阿斯穴,急救刺水沟。”等等,老师耐心地讲,手把手地教,互相实践提、拉、捻、刮等手法的运用。至于经络理论,老师没讲,学生们便也没学。根据歌诀和那些常见穴位所管的疾病,小来小去倒也见效。我这带队的老师便首先有了一点名气,也带出了几个“优秀”的学生。这些学生毕业离校以后,很有几个成了各村所倚重的赤脚医生,经常看到他们参加公社组织的毛泽东思想学习讲用,倒也替学校争了一些光。我呢,也就兼任了学校的“赤脚”校医。那时的村里的赤脚医生只需经过公社卫生院简单的考核,然后登记备案,隔三差五去培训(主要是讲用);没有工资,也没有津贴,但可以拿比较高的工分。一本上海市针灸研究所编的《针灸治疗手册》成了这批针灸“医生”的“新医”宝典。
我呢?属于业余“无证行医”,但校内的师生员工有了小病小灾却都来找我。一次,学校伙房一个炊事员感冒了,发高烧,额头滚烫。天已经很晚,不能去几里路外的乡卫生院了。总务主任让我给他针一下。于是我给他针了凤池、迎香和合谷,根据老师教的,合谷穴给他用了强刺激。没想到这家伙晕针,忽然感到头晕,天旋地转。吓了我一跳。赶紧停止了运针操作,慢慢起针,让另外一个工人扶他回宿舍,给他多喝了些开水。那一晚上我挺担心,第二天一早就去看他,他却已经起床干活了!后来请教了老师,才知道遇到晕针的情况,只要心脏没问题,那治疗效果往往会更好。
还有一次,一个学生身上频繁地起风团疹,就是乡间俗称“鬼疹疙瘩”的东西,去卫生院看过,拿了些抗过敏的药,吃下去就好,但过两天又起。于是来找我给针。我查书,取穴曲池、血海、合谷、三阴交,交替进行,每天两次,留针,运针,也就三两天吧?全部平复了,从那以后竟然没再犯。
于是有了点儿小名气。在那缺医少药的年代和地方,一些附近村子的农民便也隔三差五有人来找我,牙疼啊,扭伤啊之类甚至急腹症肚子疼,倒也颇见效果。一年以后,我被调到另外一所学校;新学校有专职校医,我的针灸技能没了用武之地,再加上教学工作渐渐回复常规,忙起了教学业务,这个曾经一直随身携带的针盒便闲置不用了
47年的光阴转瞬间,当年,我这个当语文教师的生疏了分析课文,却成了一名业余的赤脚医生;想想,难免觉得好笑。但有时想起给病号治好了病疼那份成就感,以及病号的千恩万谢,却也依然有一丝温馨留在心底。
作者简介
冷濯江,网名江楼望雨,另有笔名江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