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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存波作品 | 养猪的记忆

时间:2020-10-18 15:20:31    来源:
好久都不逛菜市场了。这几天爱人总弄些鱼鸡鸭,轮番地吃,就是不见我平时喜欢吃的猪排骨。“今天无论如何都得买一条排骨回来,我想吃清蒸排骨了!”我对爱人说,虽然猪肉涨价厉害,但从小到大,现在都五十多岁了,哪一天不想着吃猪肉。如今手头宽裕了,生活都差不多小康了,怎么就吃不起排骨了呢?爱人也不说不买,“今天你去买菜吧,星期六不用上班了。这么多年都是我买菜做饭,也该你张罗张罗了!”“行吧!不就买菜做饭嘛,难道比写文章还难不成?”我也觉得爱人说得合情合理,就爽应了。除了帮爱人的忙,其实也是为了自己,我就想着到久违的菜市场去逛一逛,了解一下现在的物价。猪肉的价格这几个月涨得真有些离谱了。平时只听爱人唠叨,邻里抱怨,可我真的仍将信将疑。这么一个高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5G都能造出来了,难道还会被一头猪困了手脚?  
 
菜巿场仍然很繁忙,鱼档鸡档鸭档还有其它菜档等都像往常一样,总有人在讨价还价,生意应该不错。只有昔日的猪肉档,空出了一大半,一眼望去,零零星星的只有两三家,摆在台面的猪肉也比往常要少得多。“买一条排骨回去煲汤。今天难得碰上一头肥猪。你看,都是本地土猪!”操着刀的女孩满脸堆笑地向我打招呼。我问:“排骨多少钱一斤?”“四十六元一斤!”“这么贵!”“还贵?生猪价都涨得无人敢要了,你看,有几家敢杀猪了?我这是亏本做生意了!”  
 
平时十几元一斤的肚腩肉,现在也要价四十元一斤了。难怪没人吃猪肉了。我在菜市场转了一圈之后,终于弄明白猪肉涨价的原因:生猪存量不足,供应链接不上。生猪价格本来就高了,猪肉焉能不升价?听肉贩说,前段时间出现非洲猪瘟,扑杀了大量的生猪,导致养殖户养猪热情消退,供不应求,这就是肉价猛涨的罪魁祸首。  
 
突然想起来,现在养猪的人真的不多了。在一些村庄里,真的很难找到一户养猪人家了。其中的原因,除了养猪没有钱赚之外,关键是,为了环保,我们不得不出台一些严厉的政策,严管生猪养殖了。推行大规模集中专业圈养,这本来就是一件好事,怎么就遇困了呢?
 
 
如果不是年纪大了,条件不允许,我真的还想回到乡下,重操我孩童时最拿手的养猪本领,为社会提供一头头优质的又肥又大的土猪呢!  
 
我十来岁就懂得养猪了。开始是跟着母亲,她叫我怎么养我就怎么养。那个年代,要养一头猪,真的不容易。弄不好就会被扣上一顶“帽子”,割你的“尾巴”。母亲算是有远见敢想敢做的农村妇女。她觉得,如此艰难的日子,如果不依靠副业,家里不养几头猪,几只鸡鸭鹅,日子是很难维持的。所以,在村子里,母亲养猪致富是一个典型。而我就是这个典型的最好帮手。  
 
那个年代,读书人算是最轻松的,作业不多,每天按时上下学就算最好的学生了。回到家里,谁都得帮父母做家务,不是煮饭,就是上山拾柴;不是帮母亲带弟妹,就是学着养猪养鸡养鸭养鹅。反正,父母不会让你空闲着的。我们那时也不喜欢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环境影响人。
 
 
我小时候是出了名的乖孩子,而且是出了名的养猪高手。这不是吹牛的,有事实为证。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些,但我们家照样养猪。母亲养一头母猪,每年育一批猪苗。多了,母亲就把多余的挑到集圩上买了,赚点生活费;少了就留着自己养,养大了当肉猪卖钱。所以,我们家每年都有猪卖,有可观的收入。因此,我们家的生活在村里头算是最好的。我们养猪的一个最重要条件是,我父亲在粮所工作,不时寄一些统糠玉糠回来(稻谷碾成米后,把脱掉的谷皮粉碎了就成了统糠。玉糠是脱掉谷壳后,再把米的外一层皮磨下来,这磨出来的部分,就叫玉糠。玉糠,人也可以吃,我母亲就曾经做过玉糠饼给我们吃,味道有点像北方人吃的馍馍)。用统糠来养猪,可以说是极好的食材。尤其和番薯叶(藤)、“日本草”(一种野生的猪草,至于为何叫它“日本草”,我一直弄不明白)等食物搭配起来,那更是经济实惠的养猪饲料。那时,番薯、番薯叶奇缺,只能到田野上割“日本草”来充当猪食。我当时就是靠割“日本草”养出一头头又肥又大的肉猪的能手。那时,我一边上学,一边回家喂猪。每天用三分之一时间到山上捡柴草,三分之一时间到田野上寻找“日本草”,剩下的三分之一时间就是在家煮猪食喂猪。那时的乡间,山坡上、田野上,处处都长着像藤蔓一样的绿油油的“日本草”。每天放学后,我都会挑着一担粪箕到野外去割“日本草”。长势喜人的“日本草”不好割,密密麻麻的,要一条一条地扯出来才能动刀,一不小心就会把手指给划了。我就曾经在忙乱中伤了大拇指,伤痕现在还印在大拇指上呢!有一次,还让一条眼镜蛇吓得把镰刀和粪箕都扔在野外,哭着跑回家去,一连几天都不敢去割“日本草”呢。  
 
“日本草”割回家之后,我用水把它们洗干净,然后用大刀一节一节地切细捣碎。根据猪的食量,我切好了,就把它们放进一个大大的铁锅里。像压咸菜一样,挤得满满的一大锅。把水加上之后,就可以生火煮了。大概一两个小时左右,锅里飘出浓浓的香味,这时候把锅盖掀了,就可以看到,刚才满满的一锅“日本草”,煮熟之后就只剩下一大半了。  
 
如果只是单纯地把“日本草”喂给猪吃,猪一开始还争着吃一点,但吃过后就跑开了,不肯吃了。毕竟是“日本草”,苦中带涩,若不和着番薯或者统糠一起给它们吃,猪是没有胃口的。有时候,遇上土地干旱,田野上的“日本草”都让我割没了,又不逢番薯收获季节,拿什么给猪吃呢?正犯愁间,母亲说,到水塘里捞“虾草”去。“虾草”也就是大家叫的“鲤鱼草”,这种浮生在小溪或者鱼塘上面的一种绿色水草,猪也挺爱吃的。反正,无论岁月如何艰难困苦,只要猪养得好,我家就不愁没白米饭吃。我呢,小小年纪也成了“养猪专家”。左邻右舍、叔伯兄弟都纷纷夸赞我。
 
我一直引以为豪的一件事,就是我曾经养出一头四百五十斤重的大猪。这要是放在现在,按生猪时价三十元一斤计,一头猪就可以卖到一万多块钱。可惜四十年前才一块几毛钱一斤。如果要问我那时这么缺食物,你怎么会养这么大的一头猪呢?我说,养猪如养人,除了要讲究方法技巧,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爱。有缘让我养的猪,不论大小,我都把它当作最亲密的朋友,去喂养它,去关心它,去耐心地照料它。  
 
那一年,我家的母猪只生了三头小猪苗。说来也奇怪,我家这头母猪每次都怀两三头小猪,想要多两头都难求。母亲总盼着能怀多几头,然后留两头自己养,多出的拿去卖给人家当肉猪养。这么简单的愿望却常常落空。这一年的三头小猪都是“博白猪”(猪种来自广西博白),一个个尖嘴长脸皱着眉头,极像白色的宠物狗。这一猪种,性情温顺,不怕生,十分可爱。小猪整天跟在母猪前后左右,“嗯嗯嗯”不停地围着母猪转悠。令人兴奋的是,每当我放学回到家里,小猪猪都向我跑过来,张着三张小嘴“嗯嗯嗯”地叫吃。我赶紧从人吃的番薯粥里舀几碗放在小猪槽里,让它们先吃一点。那可是我吃的份儿,给小猪吃了,吃晚饭时我就得挨母亲骂了。“小猪是猪不是人,只能给猪食给它吃!”母亲虽口上这么嘀咕,可心里也和我一样,心疼着小猪猪呢。  
 
小猪养到每头都二十多斤了,母亲说,拿去卖了吧,年冬不好,明年生了再留下养。我死活不肯让母亲拿去卖。“留下来,我负责养它们,我一定会把它们养得白白胖胖的!”母亲拗不过我,只好全部留下自己饲养了。
 
 
现在要养一头猪,其实应该不难。科学圈养,有专门研发猪饲料的企业,也有防疫部门,一旦出现疫情,可以马上进行布控预防。缺点是,如此大批圈养,一旦疫情蔓延,就会殃及全部,影响全局。今年导致猪肉供应紧张的原因,就是因为发生了严重的非洲猪瘟。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只好釆取扑杀和禁养,这样一来,猪肉市场就自然断供了。  
 
我养猪的那个年代,也有圈养。在自己家里腾出一个空间,用木栅栏圈起来即成猪栏。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们村来了工作队,发现一部分村民将猪放养,不加以管理,猪四处乱跑,四处危及庄稼,满村拉屎,严重影响生产和卫生。于是就发动了一场筑栏圈养运动。我家的三头小猪,正好赶上了这个运动。  
 
村里的集体猪栏离我家不远。每天放学回来,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包,先跑到猪栏去,叫几声“乖乖”,用手抚摸一下它们洁白又光滑的皮毛,看一眼它们饥饿时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然后再去割猪草,或者上山捡柴,忙了这些之后才会赶回来给我的猪猪们喂食呢。  
 
我清楚地记得,我养猪的几年里,很少见到有严重的猪瘟发生。最多就是一些感冒厌食之类的小病小痛。那时也有专业的兽医,有什么事情,马上叫兽医过来,打针喂药,过后就好了。我家这三头白猪,倾尽了我全部的心思,从喂养到清洁,可谓无微不至。不论生活有多么艰苦,我们都要保证不能让猪饿肚子。眼看小猪慢慢长大了,从几十斤到一百多斤,一天一个样。我那个兴奋啊,好像猪就是自己。“妈,猪天天困在猪栏里,应该很难受吧,要不放出来走走吧!”我向母亲提议。母亲说:“你要跟好,一不准让猪跑到庄稼地里去,二要带着粪箕,猪拉屎了要及时清理,能做到这两点就可以放出来走一走,让猪散散步也是好的。”母亲当年是湖仔乡的妇女主任,她必须带好头。  
 
于是,每天放学后,我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陪着三头猪,在村子里散步转悠。就像放牛一般,紧紧地跟在它们后面,提着一只粪箕,握着一把小锄头,随时准备捡猪便。现在回想起来呀,那时的我对养猪是多么的投入和专业!  
 
一年多过后,在我的精心喂养下,小猪变肉猪,每头都有二百多斤重了。母亲又说了:“卖了吧,天冷了,你们兄弟姐妹五个,给你们每人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穿,今年过年,不用愁了!”他们都很高兴,唯独我闷闷不乐,一声不吭地来到猪栏跟前,三头小马似的白猪“嗯嗯嗯”地向我扑过来,我用手抚摸着它们像“猪八戒”一样的搧风耳,眼泪唰唰地落在猪槽上。“为什么你们是猪呢?”我终于想通了,答应母亲卖了两头大的,那头小的,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我想出一个理由:“要是全卖了,我放学回家没事干,学坏了怎么办?”母亲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就按我的意思,留下了“白马王子”。
 
 
小小的我,却有着宏大的目标,我下决心一定要把我的“白马王子”养成一匹真正的“白马”,我要骑着它上学去!  
 
我真的把它当作一匹马了。我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点给它,比如,一截甘蔗头,一条番薯,平时吃剩的饭菜,还有在别人家捡到的菜头仔之类。不论我给什么,“白马王子”都爱吃。天天都糟满肚满,吃饱喝足,一躺下来就呼呼大睡。眼看着它一天一个样,快速地长起膘来。有时,我突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这么快长胖长大了,是不是很快就要卖了呢?”越想越心疼,可是总不能让它变瘦变小了呀,我还指望着它变成一匹真正的“白马王子”呢!  
 
我的“白马王子”三岁那年,母猪又育下五头猪崽。这下可忙了,顾了这头,又冷落了那头。“要是嫌累,就把你的‘白马王子’卖了。养得太大了到时没人要!”母亲又打我的“白马王子”主意了。“不行!我不嫌累!我要养一头最大的猪,五百斤一头大猪,我要成为一个养猪能手!”我在养猪的这几年里,似乎也把自己养成了一个“大人”。我突然间明白,养猪和上学是同一个道理,都得认真投入,都是学问,都能让自己不断地成长起来。  
 
有一天,我喂饱了“白马王子”后,把它放出来,它一摇一摆地走起来,真的很像一匹“小白马”了。我一时兴奋不已,走到它的身边,一边用手抚摸它,一边悄悄地跨上去。我终于骑上我的“白马王子”了。虽然走不了几步,我摔了下来,但我仍十分高兴,我真的把一头猪养成一匹马了。这才是我最欣慰的事情!  
 
这么大一头猪,方圆几十里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能养出来。我一下子出了名,“邓宅寮村人养了一头六七百斤重的大猪,简直像一匹马!奇迹!”有人不相信,还亲自赶到我家来,一睹为快,“名不虚传,真的,真的,了不起!”来人都给我竖起大拇指。
 
 
我还想把“白马王子”养成一千斤重呢,可惜不行了。“白马王子”终于病了。由于嘴巴上的两颗牙齿太长,导致吃东西不便,时间一长,把肉都磨破了,发炎之后化脓,脓肿之后还长出了一条条的虫子。母亲叫我用农药杀死那些虫子,可是口腔溃疡糜烂却无法医治,一天天下来,“白马王子”吃东西很艰难,一天天地见它变瘦了,整天躺着不肯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怎么办?谁能救救我的‘白马王子’呀?”“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叫人拉到镇上去卖了!”母亲也舍不得,但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天,食品站的人拉来了一辆手推车,把“白马王子”赶上车,我眼巴巴地看着它,让食品站的人把它拉走了。我为此几天都不想上学,不想做事,不想吃饭。母亲安慰我说:“这批小猪崽一个个都不错,全留下给你养,你不怕累就行!”虽然有了新的寄托,但我对“白马王子”的感情,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后来听母亲说,我的“白马王子”刚好四百五十斤。这是食品站几十年来收购的最大的一头猪。宰杀了之后,猪肉卖了三天都卖不完。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一边替“白马王子”伤心难过,一边又为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感到无比的自豪。我终于做到了人生的“第一件了不起的事”。 
 
 
养猪这个行当,现在提倡科学饲养。可以不用番薯叶,不用“日本草”,可以终身圈养,甚至可以用转基因的方法催生。我们过去用传统方法养猪的岁月,就像一本陈年的古书,没人学了。原因主要是,饲养时间长、效率低,放养会破坏生态,圈养吧,每家每户地圈着围着,即使可以统一来解决化粪池问题,但现在种田都用化肥了,过去那种牛粪猪粪经过发酵,和绿叶草坯混合起来的“土杂肥”没人要了,也不必要了。现在一切都讲究生态环保,讲究高效无污染了。说真的,在村子里养猪,如果没有良好的排污除污设备,的确让人嫌弃。不能为一己之私,损害公众利益,得不偿失。更何况,用传统饲养的的猪,两年才可以出栏,并且还不一定能保证得了。现在的养猪速度,就好像乘高铁坐飞机一样,想什么时候到站就什么时候到站,科学地加速猪的生长周期,提高了养猪的效益。  
 
过去的散养,虽然成不了大气候,但可以全民养猪,自给自足,用“土”方法养出来的猪,都叫“土猪”。现在市场上哪有这样的猪肉?如果真的是用我小时候的方法饲养的,那一斤可以要价一百元也有人买的。物以稀为贵。社会永远是往前走的,但有关食物,比如猪肉,应该是越土越美味,越传统的就越是健康的。  
 
快生快长好啊!规模养殖生猪,能保证日益增长的社会需求。可是,一旦发生大面积的瘟疫,就会影响猪肉市场供应。凡事都有利有弊呐!  
 
看到眼前如此飙升的猪肉价格,我愈发觉得,孩童时自己养猪的经历,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壮举”,无尚荣光!  
 
真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仍想着时光会倒流,回到过去的日子。在老家再修一间猪栏,种两分田番薯,圈养三群鸡鸭鹅;如果再有一口四方鱼塘,放养上小时候喜欢的鲫鱼、鲤鱼、草鱼、塘鲺鱼、扁鱼等,清晨或傍晚六点前后都能闻到鸟语鸡犬之声,周末闲来蹲在池塘边看钓鱼郎(翠鸟)蹿上翔下,“吱吱”嬉戏。一天能吃上一斤八两自己饲养的“土猪肉”,长长久久地享受着自然生态的、不用担心什么转基因之类的化学催生食品,也不用担心猪肉涨价,让劳累了半辈子的自己过上几天优哉游哉的农家生活,此生就堪称十全十美了! 
 
 
 
 作者简介:邓存波,男,《湛江文学》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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