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震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生地。无论长大后去向何方,那根之所在都是难以忘怀的。数次回沪,寻根也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而我的出生地就是地处上海市西北角的古镇南翔(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宋元时期。至明清,徽商云集,百业兴旺,经济、文化都很发达)。镇不大,按说是不难寻的。但若往细了究,则又必须寻。因为更具体的地点,我的同辈都说不清楚了。
1981年,我就回过一次南翔。下了长途汽车,沿南北向的河道一路北行,走的都是容易起灰的土路。而2010年再去,往昔的土路皆已改为平坦的柏油路面。至于今年又去,则是乘坐更为快捷舒适的地铁11号线了。
过小巧的吉利桥,左转即为拱起的太平桥,由此西行,便是老街。两侧均为旧式房屋、店铺。约行百米,就到了著名的南翔双塔。以此为中心,东西南北各百米的街道,如今都改为了步行街。38年前,这双塔还被一道围墙遮蔽,只能从墙外翘首才能望见塔尖。而如今,周边拓展为小小的广场,双塔更是修葺一新,以全貌示人,成为古镇的地标。
过双塔继续往西,不足百米处的路北,即是重修的云翔寺(该寺的历史更为久远,大约始建于唐宋)。从双塔间穿过的南北向老街,则名解放街。从双塔南行,先须过报济桥(俗称香花桥)。虽是老街,但街两侧并无多少老店。即使保留了部分老屋,但门面也都换了新颜。
这就是我的老家。老家就在这条步行街上。但在街东还是街西,连姐姐她们都不甚了了。但我知道,一定就在这桥的附近。因为妈妈在世时告诉过我,在我三四岁时,曾被某上桥之人的扁担戳伤了面部(上小学时,鼻侧还可见痕迹)。有此确证,当非讹传。
其实,准确的位置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童年记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双塔、石桥,还有那如今被皱纹遮蔽了的疤痕。
说到寻根,当然不止于我。成长于上海的老伴也要寻根。
那是前年返沪时的事情了。一日,我们先去了老伴当年住过的鞍山二村。这里,曾是她度过中小学时代的地方。这里,也是她从北大荒返沪后至去北京前居住的所在。但此时,居所的原址上已耸立起高大的假日百货大楼。沿鞍山路北行,便到了她的母校鞍山中学。然而,此时的鞍山中学也已换上了同济大学附中——铁岭中学的校牌。不过,原来的五层教学楼还在。在那楼前留影,仍能勾起不少当年的记忆。
第二天上午,我们又去了老伴幼年居住过的地方。途经下海庙,来到安国路西侧177号楼下。经与附近居民的交谈,可以确认,这楼上的三层阁,就是当年她与父母兄弟姐妹蜗居的地方。很难想象,不过十来平米的空间,一家七八口人,怎么就挤下了呢?但细想,那时的底层百姓,不都是这样的居住条件吗?随后,转过街角,进入弄堂,来到177号的后门。过道很窄,雨后的地面十分潮湿,七八十年的老房子了,破旧的程度可想而知,但看那些弄堂里闲坐的老老少少们,倒也都乐陶陶的,知足得很。
走出狭小的弄堂,重又步上宽敞的马路,马路对面就能望见高耸的现代化大楼。老伴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当年,可能是岁数小的缘故吧,怎么没有过憋屈的感觉呢?
不能不感慨,人的生命力是极其旺盛的,可塑性也是非常强的。然而,从拥挤到宽松、贫穷到小康,固然容易适应;设若反转过来,则一定会艰难许多。
好在,人类社会总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我坚信。
于是,在我提笔追记之前的几次回沪时,又在期盼、想象下一次的回沪情景了。
【作者简介】王震亚,原籍上海,曾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务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