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运芳
天气晴好得不像话。
艳阳高照。要不是看到近处田野收割后的萧条和对面山林渐渐霜染的斑斓色调,大概要误以为这是夏天了吧。
我们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半上午。
奶奶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那些花都开了啦”。
那些花,是屋前和屋旁的菊花。
放下手里的东西,我迫不及待跑过去看,屋前水沟边上开了一株紫红色的菊花,这是春天时从邻居莲香婶婶家移栽过来的。屋旁的是金菊,纤细的枝头顶着一个个金红色或金黄色的花苞,像擎着一支支燃烧的小火炬,将秋韵写意成水粉画。
“再过几天,就全部开啦!”想象着秋丛绕舍,不由深深感佩这些可爱的生命,即使错过了时序,仍然要用最美的姿态,回馈大地的养育之恩。
我欣喜地看着这些灿烂而顽强的植物,它们仿佛都在等待着,等待一个重要的时刻,才肯把积蓄了一个春秋的华彩热情绽放。
我也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蹲在太阳底下,感受着日光充足的热量,我的双手不停地扒拉着摊开晾晒的油茶果,将小颗的黑色的茶籽粒儿从茶壳里挑拣出来。爸爸是个急性子,老担心要下雨,晚上打着瞌睡拣一簸箕,早上四五点起来又摸索着拣一簸箕。
“就这么点,着啥急呀,等我回来吧。”
这也算是此次回来的主要目的。
这段日子的农活似乎挺多,听奶奶细数一番,比如拣茶子啦,人家的都晒干榨油了;比如种油菜啦,好久不落雨要浇水啦;比如爸爸要出去做事啦,已经在电话里答应了人家的邀请。
午饭前,爸爸骑着单车回来了,半个月不见,似乎又瘦了,头发胡子都长了。我建议给他把头发剪一剪,爸爸爽快地答应了。自从上回试手后,爸爸倒也很放心地让我继续拿他的头发和胡子做实验。
爸爸搬来椅子,找来剪刀,我一点点减掉他已经有些杂乱的头发,地上落了一片细碎的灰白发丝。
阳光照在他瘦削的脸上,生活把劳苦刻进了他鬓角和额头的皱纹里。心里忽然就有点酸酸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爸爸的满头黑发不见了,不经意间就变成了灰白,像一根根短钢丝,倔强地竖立着,剑拔弩张的。
风从树叶间吹来,小鸟在枝头欢快地嬉闹,听着近在咫尺的悦耳声音,却看不见它们灵巧跃动的身影。有人从小路上经过,和爸爸打招呼,爸爸认出来人,侧着头去答话。
“来,屋里坐坐。”妈妈抱着瑞瑞也出来招呼过路的人。
“莫乱动呀!”我拿着剪刀,认真地比对着两边的鬓角高低,感觉差不多了,便叫爸爸洗了头,再来刮胡子。
来人走到了屋前的坪里,一边和爸爸妈妈说着话,一边查看晒着的油茶籽。
“今年太干了,茶子没收成。”
“都一样嘞,减产严重,比去年少了一大半哒。”
这是在水库养鸭的人,据说明天要回家去了,入冬后,鸭子都渐渐出完了,大冷天不好再养鸭子,老板辞了他。
他说着并不流利的普通话,聊着庄稼天气和自己的事。
阳光依旧热烈地照耀着万物,从树叶的间隙洒下来万千条光线,使人心里生出一种冬天还很遥远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