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绿茶 茶语微笑
跟杨老师约着去华师散步,从老邮局门口上坡,经过新图书馆,再到老图书馆,沿横贯东西的主道,往东走到逸夫楼,折回,走老数学系前面的那条路,穿过喷水池广场,回到老图书馆前的那条主干道。
本可以沿着干道走下去,回到来时路的。杨老师建议,我们从牡丹园那个坡道下去。
那条坡路从牡丹园穿过,以前是完完整整的牡丹园,现在,劈出一半来种了月季,那种高高大的,嫁接过的,南阳月季。
现在,枝头还有月季在盛开。
有些可惜那些被挖走了牡丹。
“好好的一片牡丹多好啊。现在,一半牡丹一半月季,这里都不好叫牡丹园了。”
这样的事是由不得我们来置喙的,但是真的觉得此举失策。
“这样也很美啊。”杨老师说,“以前我们在这里读书的时候,这里是一片商铺,密密麻麻的,卖文具的,照相的,还有卖乐器教音乐的。好热闹。”
“当然记得。”我笑着说。然后给她讲了一个我自己当年在这里发生的小故事。
有一天,我在这里的文具店买东西,然后,遇到一个男生,他住在与我们中文系女生楼相邻的研究生楼,应该是研究生,在同一个食堂吃饭,有几次在路上遇到过。
那天,他似乎是鼓起了勇气,走到我的身边,问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当时愣住了,我没有做好被人搭讪的准备,此前的成长史似乎一直和男生隔着一条无形的河,我在此岸,对面的人完全陌生,所以本能地戒备,然后——
我就这样回答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真的是够呛的。
那男生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呛,脸都红了。
杨老师呵呵笑,是的,我们那时候都好傻,好生涩了,真的一点也不圆融柔软。
我告诉她,多年后,在华师进修,课堂上,又看到他,他是老师,我是学生。我认出了他,但不知道他认出了我没有。
但愿没有。
班上同学中有一个正好在华师工作,正好同院系,且认识他,某次课后无意中说到他,说他人很好,专门教外籍学生学汉语的。据说离婚了。
他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字正腔圆。
课程结束后,再次消失在人海。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可能也不知道我的。
杨老师啧啧感叹,说,真的啊?
真的,我笑着说。人和人的缘分就是如此,不是傻不傻的问题。
无独有偶。
我曾看到一则小故事。
八十年代的香港,二十二岁的王家卫,在酒吧看到一个很特别的女孩,走过去搭讪,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模一样的对话,只是我的戛然而止,王家卫的还有续集。
当时,王家卫笑着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应该叫苏丽珍。
后来,他们交往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女孩出国,失联。
王家卫为了纪念这段感情,在他所导演的好几部片子里的女主角都叫苏丽珍。
《花样年华》《2046》《阿飞正传》。
与其说他在怀念那个女子,不如说他在怀念那个青春莽撞的自己,然后,他用自我的想象与热情,重新塑造了一个叫苏丽珍的女子。
呃,话说我的名字与苏丽珍好谐音,呵呵。
平时也是捕风捉影写些故事的人,可我没有写这件事,直到今天,经过这牡丹园,想起这里从前的模样,想起了当年那个青涩的自己,想起了这则王家卫的故事。
王家卫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子,有深情才有怀念。
而我当时,只是一个羞怯的受惊吓的小女生。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
又想起多年前看李维榕博士的随笔集,书中讲,一个老奶奶给她的孙辈们讲她在待嫁的时候到邻村去玩,很受欢迎,好多年轻小伙邀请她去喝茶、跳舞,她都拒绝了。
她的孙女说,奶奶,你为什么不让一些事情发生呢,这样就可以讲更多的故事给我们听啊。
呵呵,要允许某些事情发生。
否则,只能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和闺蜜讲一讲年轻时自己的傻事。
犹见半坡月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