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谢谢王丰邀请我来参加巴布空间搞的这个很有意思的活动。不过,说实话,当初王丰把要谈论的主题“相信”告诉我时,我的内心是纠结了一下的,原因是我觉得,“相信”作为一个话题并不是那么好谈论,它太笼统了,缺少方向性。还有就是我们处在今天这样一个时代里,整个社会生活中人们普遍透露出来的怀疑主义情绪,以及商业至上主义精神,已经让“不相信”成为了不少人面对生活的基本态度。在这样的状况下,谈论相信,的确对于谈论者来说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挑战。
为此,我想了很久,也拟了好几个题目,直到最后才选定以“相信自己”作为这次谈论的主题。至于我为什么要选择谈论“相信自己”呢?这是因为我觉得在“相信自己”这样的词组中存在着我所理解的几层意思;第一层意思,主要是来自于个人的;即在任何时候,一个人只有相信自己,不管是相信自己的才能,还是相信自己的品德,甚至是相信自己的运气,只有相信了,才会在生活中不管碰到什么样的事情发生都能往前走。顺着这个意思往下的另一个意思是,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面对纷乱的世事,在各种复杂而混乱的事件面前,我们必须保持清晰而有效的判断力,从而让自己在碰到意外时,能够坚持独立判断,不从众,不受到所谓的来自权势、权威的声音的左右。同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而能够冷静地分析每一件事情发生的缘由,并找到有用的应对策略。还有的另外一点则是,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成为了少数派,有时候只剩下独自一人,甚至会受到来自于群体的攻击,仍然会坚持某种自己认定的理念,并且用自己的判断作为行为的支配准则,并由此做出不违背自己良知和意愿的决定来解决问题。总之一句话,相信自己在我这里意味的是,我们必须以个人的思考,个人的判断为出发点,并从此出发点出发,来建立起与我们生活其间的世界的交流关系,从而在任何情况下真正地做到不丧失作为个体的尊严。
就这一点来说,我觉得相信自己作为一种人生态度表明的是,在一个以集体主义为最高原则,甚至是强制性原则的社会,在一个把人的个体看作必须依附集体,才能获得政治正确的意识形态的社会,在由此而造就的生存环境中,相信自己,其实亦是在指明对于人作为个体而言,独立个体的存在一方面是非常重要的人性存在,另一方面还表明对自己的相信同时是对恶的拒绝。如果一个人做不到这一点,在很多情况下,其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很可能是缺失的。尤其是我们看到,近几十年来社会状况已经提供了各种让人不那么满意的现实——多数情况下人面对强大的社会力量作为独立个体的丧失。
因而,强调自我相信,实际上还有反对对个体人性被社会力量毁坏这样的意义。所以,再往深里说,相信自己,我们也可以进一步认为,它已经不仅仅是一种对自我存在具有夸饰意味的强调,还在于它是对反对个体生命存在的现实的反对,尤其是反对以大众的名义对个体存在价值的伤害的反对。关于这一点,实际上我们可以举出的例证真是太多了,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一大堆来。譬如近几十年来,我们总是听到或看到以国家的名义、以集体的名义要求个体做出牺牲,放弃自我存在的事情的发生。等等等等。而如果我们不在这一点上做出有力的坚持,很可能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做出的选择就会不由自主的变成了对自已的反对。
事实上,很多情况下我们看到的现实正是如此。譬如,对某些事情的赞成或者反对,有时候我们以为自已表达的是独立意志,是一种来自于自我的独立见解,但恰恰是在我们越以为独立的情况下,越是落入了集体主义表达的陷阱,让我们最终以为表达的是个人的意义,其事实不过是做了权力的传声筒。
因此,再再深入一步地讲,相信自己,其实要求的是我们在学会独立判断的情况下,始终把反对集体主义对个体的侵蚀看作一场对个体人性的捍卫。关于这一点,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警惕。而且我一直认为,在表面情况下,即在不涉及到个人的生命安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不放弃是容易的,但实际上恰恰在这种时候,情况的发生并非那么简单、也不是我们轻易就能做得很好,甚至是做得合理的。相反我认为,这才是需要我们长期以清醒的头脑,理性的心智,在每一次出现需要我们做出决定,保持独立的判断力时多问几个为什么的。
这其实也是在说明,相信自己,实际上已经包含了对集体主义的、从众的、甚至是欺骗的一切宣传、诡辩的话语的警惕,它需要我们就此训练出下意识的思想反应能力,也就是俗话说的,训练出来自于具有身体机能意味的自然辨别力。而这样一来,分析、辨别,在任何时候都是重要的,永远需要我们以一个个体的眼光来审视发生在我们周遭的一切事情。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我们放弃这种审视,哪怕某些时候稍微放松一下自己,不是那么警惕,或者我们以为可以凭经验做出决定,都十分可能得出错误的判断,并因此对事情做出错误的结论。为什么?原因当然是由于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的发生太复杂了,以及很多事情是带着欺骗性的面具出现在我们眼前,而并非它们表面上呈现的那样的,如果我们不做抽丝剥茧的工作,是很难真正看清楚他们的面貌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没有细致地做工作,做出错误的结论并非不可能。
而正因为如此,相信自己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它其实要求我们永远把自我审视放在第一位。也就是说,相信自己是一件带有不断地自我审察意味的,对作为个体的我们的人性监督。
作者孙文波 来源洞背村
作者孙文波 来源洞背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