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已经离开多年,我经常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更难忘他独断不辩的性子。姥爷,是我一直抬头仰望的人。
小时候,姥爷是乡里的名人,郝集作为有名的集市,买卖热闹,姥爷在镇中心开了一家饭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当大集,姥爷早早沏好一壶浓茶,手端玉烟斗,躺坐在大厅的藤椅中,透过门帘,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姥姥忙活着收钱,舅妈娴熟地切面,小姨则从油锅里挑出一根根金黄的油条,舅舅嘹亮的嗓音响彻整个集市,他在叫卖着好吃的包子。姥爷的神情满足而自豪,自豪于殷实家业,满足于儿孙满堂。我们几个孩子在那天可以抓起包子、拿起油条吃个够,令小伙伴们羡慕不已。那时候的包子和油条的美味儿随着日子的流逝感觉越来越好,我却怎么也找不回来那种味道了。
想当年,姥爷算得上是当地的“文艺青年”。乡里排练京剧《智取威虎山》,他负责敲鼓,节奏准确;我带着学校发给的竖笛回家,他拿起来就吹,一曲《东方红》悠扬响起,我眼睛都瞪亮了;二胡是他的拿手乐器,一首歌不需要乐谱,游走滑弦,自成曲调。姥爷喜欢遛鸟,他每天蹬着街上唯一的老爷车游荡,后面是他的鸟笼,他用嘴巴模仿出鸟叫声,惟妙惟肖,逗得鸟儿欢乐歌唱。看着墙上的那一排鸟笼,当时的我是懵懂的;长大我才觉悟,那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物质匮乏下多数人不懂得的积极与乐观。只是,现在那些鸟笼日渐陈旧,里面再也没有一只鸟了。
姥爷喜热闹。集市时,他身边总有围着好多人,四里八乡的,他似乎熟识所有人,所有人似乎也都认识他。姥爷总是慷慨地先散一圈烟,然后一起高谈阔论起来。姥爷总是教导者,人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点头称是。正因如此,小时候的我颇带偏见地认为他是不容人反驳的,脾气是霸道的,有时候心里不服气。然随着阅历增多,我明白了那不过是因为他见识多,有主见,所以自有主张,所以自成一派,所以让人心悦诚服。
姥爷很宠我。有一年,我考试得了奖状,他骑着车赶到几十公里外的县里,为我买了第一本童话书。知道我喜欢荷花,夏末秋初时节,他不听我的阻止,执意到河里摘取。我站在河边,看着一把年纪的他慢慢走进河水中,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喊:“姥爷,你快回来,我不要了!”而他却很倔强,直到河中间,摘了两支荷花回来,方才罢休。回到家,姥爷亲自找了酒瓶,插上荷花,让我抱回家。家里因多了这个荷花瓶子,我会开心许多天。事情过去多年,念及此事,我依然担忧当时河水冷不冷,姥爷会不会被扎到脚,愧疚自己的任性。
晚年的姥爷,身体每况愈下,奔走于各大医院,老人是恐惧死亡的,任凭一生风光的姥爷,亦是如此。看着他消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脸庞,我心疼却无能为力。风光过了,自豪过了,经历过了,骄傲的他还是走了。那天,我们这群姥爷疼过爱过的孩子,在寒风凛冽中一次次摆正花圈,一动不动地跪着,守在一堆新土堆起的坟前,久久不愿离去。如今,每年去给姥爷上坟,我依旧泪目莹莹,总想回到小时候依偎在在他脚下的情景,多想再听听他的声音,哪怕是训斥也好。
关于姥爷的记忆,经常浮现于脑海的,是小时候曾经集市的繁华热闹,是乡大院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是过年团圆的热气腾腾,更是全家合乐融融的欢声笑语。时光越久,记忆越新,历历在目,仿佛昨日重现。
【作者简介】周蓉蓉,女,1988年2月出生,聊城市茌平县人,现为光明小学一名音乐教师。研究生毕业后,她便投身于小学的音乐教育行业。用自己上进的工作精神以及亲切的教育情怀赢得了同事和孩子们的喜爱。闲暇时喜欢读书,酷爱贾平凹的文采;喜欢心理学,利用业余时间考取二级心理咨询师证书;喜欢写作,便尝试用文字记录生活里的美好与感慨。“脚踏实地,仰望星空”是她的工作态度。“我要无限可能,就要尽其所能。”则是她的人生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