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赵爱萍 笔名:淡上。生于蜀地,长于蜀地,下岗后南漂,暂居深圳大鹏。偶写几行散淡文字,见诸报刊杂志,如《西南商报》、《企业家日报》、《哲思》、《海河文学》、《莫道诗词无颜色》、《凤垭山文艺》、《贵州民族报》等。
飞针走线情亦浓
春节探亲,提前回到了川北老家。气温极低的午后,在空调忠实制造的熏暖里沉沉睡了去,一觉醒来,已是暮色四合。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安逸地贪睡了,待从床上起身时,竟有些不习惯,浑身诸多的不自在。比如骨头是酥的,手脚是软的,脑袋是昏的,眼皮是涩的。看来,贪图享受过了头,也是一种负担。
原本,是特想去欣赏市委市政府倾力打造“绿色南充,人文南充”嘉陵江畔的光亮工程。可回头看看手里马上要收工的围巾,赶紧又凝神埋头继续着织活,让那江畔的诱惑,在一针一脚中,自觉褪远。这条围巾是从昨天到家后就开始织的。丫头说要去日本旅游想要条围巾御寒,除夕前织好,问我可以不?呵,怎不行呢?小时候所有的毛衣毛裤都是你娘我亲手一件一件织的呢。丫头还是有几分疑问挂在脸上,那表情分明在告诉我,这几年咋没见你织,到底行不?我谆谆告诉她,除夕前保证完成任务。她这才放心地去找同学聚会了。
想想也难怪,从恋上文字开始,还真有六七年没动过毛线活。以前织的毛活太多,丫头的,父母的,开衫的,套头的,长的,短的,薄的,厚的,春天的,冬天的,一件又一件,一茬又一茬。后来,两个嫂子也看上我的织活手艺,央着给承包了侄儿侄女的小毛衣毛裤。那时候很喜欢织,也喜欢花心思和功夫,安静地,耐心地一针一针织。若是孩子们的,从配线,花色到图案都要细细揣摩,一两个礼拜后,那些毛衣毛裤上,或一簇草儿花儿,或几只狗儿兔儿,都活泛地或绽开,或跳跃,一副鲜活令人欢喜的模样;若是大人的,也一定要在衣领袖口,及式样上琢磨,尽量让他们穿着大方,妥帖,舒服,又温暖。我自然懂得,这是我的一份喜好,也是我的一片心意。那些日子,住着单位里排资论辈分的楼房,日子过得清贫,却充实清净。空闲的时候,一边看着丫头在房间或宿舍区和小伙伴玩耍,手里总有一件毛活占着,不知不觉,一些长长的日落黄昏和一些寂静的夜晚,就这样在一针一线里消磨掉了。
与我而言,喜欢看着自己的孩子,家里的孩子,以及我的亲人们穿着我亲手织出来的毛衣毛裤行走在时光深处,那种来自内心的满足感,幸福感,安慰感,无意言说。尤其是我刚学会走路的丫头,穿着我织的毛衣在宿舍区乱跑时,同事们总要将她拦住,细细打量毛衣一番,然后摸摸丫头的脸蛋说,宝贝,你的毛衣太漂亮了,谁给你织的,脱下来给我家哥哥或妹妹,行不?丫头赶紧用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撅着嘴巴说,不给,不给,漂亮毛衣是妈妈织的。这些景象,丫头竟然不记得了,我有些淡淡的失落。转头一想,那会儿,她只有两三岁,怎会记得住这些琐碎呢?后来,丫头上小学,每一年早春,深秋和寒冬,依然穿着我织的毛衣,我织得满心欢喜,她穿得不离不弃。后来,丫头上初中,大抵是初二那年的冬天,丫头第一次不愿意穿粗线毛衣,理由有两个,一是贴着脖子难受,二是太厚,上体育课一活动就湿乎乎粘在身上,并且用非常强硬的态度拒绝和抗议。记得有一回,夜里落了一层厚厚的霜,担心她穿买的毛衣会冻着,从柜子里拿出织好的毛衣给她,哪知她全然不理会,嘴里还气乎乎地说,冻死也比热死强。我哭笑不得,再也不勉强她穿了。
家里的纯毛毛衣陆续都送给亲朋好友。过了几年,家里的老人们竟然也不太喜欢穿手工毛衣,说裹在身上硬棒棒的,不如穿棉衣柔软舒服,我织毛活的手艺暂且被束之高阁。这几年,基本不织毛活了,偶尔织,也是回家给老父亲翻新一下磨得开线的领口和袖口。
在故园的小城路过毛线店,我还会下意识地多看几眼,看那花花绿绿的毛衣和毛线挂满橱窗,仿若我曾经走过的一段浮光印记也在其中,被织就成一片云锦。今夜,我打坐在小城的一角,重新捡拾起被撂了六七年的毛线织活手艺。尽管,只是条围巾,是丫头喜欢的宝蓝色,我自然亦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