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庸
对比,在文学创作中永远具有魅力,对比是一种戏剧性很强的写作方式,十分容易出情节,出故事。对于初写者来说,这种手法尤其值得尝试。得注意的是,不能把对比仅仅理解成白天与黑夜、残忍与善良等等的对立,这些对立是两种属性;而真正有分量的对立应该理解成一种属性上的差别,比如两个好人的性格冲撞,两个善良之人的阶层之别等等,《王子与贫儿》里面的对比即属于后一种
王子爱德华对奢侈的生活厌倦了,想换一种活法,正好碰见与自己长得相像的一贫如洗的汤姆,说你冒充我,去做几天王子吧。于是两人互换了身份。这看起来有点儿荒诞不经,小说却煞有介事地铺垫开来,在合理性上做文章,走的是一条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线路。故事一开局,让王子遇到汤姆先显示合理性,王子偶然地走到王宫门口,见到一个穷小子正东张西望,张望什么呢?是看气魄宏伟的王宫,还是在打量平时连做梦都难以一见的王子。这当儿,卫兵推搡着他并大声呵斥:滚开。(请读者注意这“推操”两字,之后会变得更加强化)王子却好奇地要他进来。这穷小子就是汤姆。现在他跟着王子进了王宫,看到的尽是金碧辉煌的建筑,迎来的俱是天生丽质的小姐,他看得傻眼了。汤姆先进入王宫,是小说家的精心安排,让他熟悉生活,然后过渡到做王子有个心理准备。从王子那边说,他本来就厌倦宫廷生活,在听了汤姆许多有关贫民窟的故事之后,突发奇想,我何不去体验下?又因为他俩长相相似,王子跟他换了服装,在镜子前站,倒一下子分不出彼此。王子见汤姆的手被扭伤了,是因为刚刚给卫兵手推而成,就带着穿上王子衣服的汤姆去找卫兵算帐。帐未算成,穿着乞丐衣服的王子被卫兵赶出了王宫从这个设计可看出小说家的“狡诈”,不让王子很主动地扮演乞丐出宫,而是假戏真做,让势利的卫兵来一个推搡的动作撮合而成。这样的好处是可以省略许多笔墨,也符合真实否则首先要大段地描写王子怎么厌倦宫廷生活,向往民间的自由随意洒脱等等;其次王子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王宫,而要特别设置一个情节,让他合理出走。为什么这“推搡”前后有这么多的戏,就是为了赢得整个故事的合理性,让环境、条件的细部处理更接近真实,这些小处理的谨慎求证,是为了支撑大情节的稳固性。汤姆当上了王子,是整个小说的最大假设,含有最荒唐的、最不合理的因素在里面,这个因素又是无法克服的,所以在这个大假设的周围尽量营造真实的小气氛,来冲淡大假设的荒诞性。
汤姆原来以为卫兵把王子推操出去不过是玩玩而已,王子在外边逛了一圈,定然会马上赶回来。他提心吊胆地在宫里呆了一天,然而王子没有回来,他开始心慌意乱,想出走,但周围的人把他看得严严实实。通过侧写假王子,来补写王子的真实生活,这手法很是高妙。这“严严实实”表现了王子在宫廷中过着的是失去自由的日子,为王子在外面疯玩进一步提供合理性。假王子这种心神不定的样子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还被以为是神经不正常。他并不懂宫里的规矩和礼仪,别人认为这也没错,王子不过是撒孩子脾气罢了,疯疯癫癫的,完全正常。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个月过去了,他开始逐渐懂得了规矩和礼仪,宫里的人就认为他又恢复了正常。要论真实性,这种假设绝对经不起推敲,汤姆即使长得和王子一模样,混进宫里,别说几天,即使几分钟也会露馅。但这部小说本身就靠想象力支撑,含有某种奇异因素,用不了绝对遵守真实的规则。或者说,小的失实能赢来大的写真,这也未尝不可。读这样的小说,主要看背后的东西皇帝死后,汤姆继承了皇位。他一上台,做了许多很引得老百姓爱戴的事,如废除酷刑等。这些描写不怎么样,浪漫主义的痕迹重,可看性也不强,不过是戏谑而已。而真正具有深意的是王子流落民间之后的遭遇,这才是小说的看点。
爱德华被卫兵推搡出来之后,顺水推舟地把自己放逐到了民间。他好一阵兴奋,流浪了半响时光,见有群乞丐走来,他上前,乞丐们收容了他。时间一长他有点儿受不了了,乞丐不是闹着玩的,吃不饱,穿不暖,餐风露宿,被人当畜生一般唾弃。他于是申明自己是王子,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同伴说他发了痴,一个穷小子还幻想当王子。任凭他怎么申辩,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一会儿受到毒打,会儿被人陷害,关进了监牢,在这期间,亏得有一个好心人亨顿不断地保护他,才躲避了许多的灾难。这个人的推出也见出作者的机智,那就是进一步加强合理性,如果没有人保护,王子八成儿就要挺尸街头(他毕竟不能长时期地忍受非人的生活)。在民间流浪,王子看够了生活在最低层的老百姓的疾苦。亨顿终于带着他回到了伦敦,正遇上国王加冕—就是假王子变成假国王。大教堂里正在进行国王的加冕典礼,王子冲了进去,大叫道:我是真正的国王!这时卫兵想把他逮住,但汤姆立即站出来加以阻止:他才是真国王!汤姆这一说,震惊了全体官员,通过一阵盘问,但仍然无法证明他是真的,无法相信他俩说的一切。但王子能够把宫里的一切如数家珍地描述出来,使得摄政王等人都面面相觑,最后问王子国玺藏在那里,汤姆帮助王子一块儿回忆当初发生的一切…
从这儿可以看出,故事的最后部分十分重要,让王子最后返回(这就是为什么安排亨顿这样一个人的原因),这样可以真假王子来个对比,来一点冲突,到了这地步,一篇靠想象力支撑的小说就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