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彦子 彦子随笔
山村里的鬼怪传说
山村里，关于鬼怪的传说非常多:“药水鬼”、“落水鬼”、“铲子鬼”、“吊颈鬼”……各种各样，五花八门。
只要有人死去（当然老年人仙逝除外，一般都是年龄不是很大的人，非正常死亡）那一定不是主观原因或客观原因造成，而是小鬼在作怪，鬼魂早就上了身。
比如说，哪家媳妇跟丈夫或婆婆吵架，喝农药寻短见，那传言不是人家生气、伤心，一气之下喝了农药，而是这家媳妇早就被“药水鬼”盯上，“药水鬼”故意制造事端，让他们寻出吵架这一苗头，指使人家喝了农药；又比如说，哪家女人生孩子难产死了，那一定也不是因为生孩子难产而丧失性命，而是被“铲子鬼”看上，等着找“替身”，好重新投胎做人……
每一个非正常死去的人，都是一个冤魂，冤魂一般没法超渡脱身，只有找到另一个冤魂代替，才能重新投胎，回到人间，若是没有找到替身，只能永世做小鬼，见不到阳光。
流传的说法特别多，关于鬼怪灵异事件，更是数不胜数。每一次，村子里的老妈子们，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聊着天，聊着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就会牵扯到鬼怪。
“听说，哪个地方又出了个什么冤魂……”有人变得神秘兮兮，突然念叨出这么一句毫无来由的话。
“哪里？哪里？”有人赶紧凑过去，认真倾听，顺便也发表自己的意见。
“好像就在咱们村子不远……”叨唠来，叨唠去，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个话题，越来越多的神秘事件被爆料出来，这个话题也就聊得越来越热火。
开讲的人讲得津津有味、唾沫横飞、神乎其神；听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认真入神，仿佛身临其境。
鲁迅先生小时候也喜欢缠着阿常给他讲《山海经》里的故事，可是，每次听完故事，又害怕地要命。其实，我也是这种状态，每次听到老妈妈们谈到鬼故事，都怀着十二分的好奇，不知不觉靠近，竖起耳朵认真倾听，等听完以后，又胆战心惊，几天睡不好觉。
聊天这种事情，本来就漫无边际，刚刚还是邻里长、邻里短地唠叨着各种繁琐的家务事，田里的农事，毫无征兆，手足无措地，涉及到灵异事件。于是，我常常在这种环境下，被动接受恐怖的故事，而这种恐怖故事，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吸引力，仿佛只要听到一点点，都会调动身上的好奇细胞，就算被迫中止，那也会浮想联翩，魔咒上身，无法摆脱。
“我最近不知道咋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眼神好像有点不好使，莫名其妙，突然觉得有黑影在眼前晃来晃去。”一个老妈妈满面愁容地说着自己的困惑，好像身体真的出了什么状况。
“该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你了吧。”跟她聊天的另一个老妈妈关切地问道。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在她们眼中，就是小鬼、冤魂之类的。
“不会吧，我行得正做得直，也没做什么得罪人的事情啊，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盯上我呢。”刚刚表达疑惑的老妈妈心事重重，拧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这事还得注意为好，你想想看，你家老人有没有托什么梦给你，给你指点一下迷津，会是在阴间里缺钱花了，特意给你一些暗示。”其他人听到这么神秘莫测的话题，也会不自觉地加入。
“你还甭说，我也觉得咱们村子最近有点怪怪的，似乎偶然一抬头，也能看到一个黑影在村子里晃来晃去，但是转瞬，又消失了。”后来的老妈妈听到前面关于“黑影”的故事，也立马凑了过来，两眼放光，像遇到知音似的。
旁观的人们不由得向她们投去崇拜羡慕的目光，好像她们距离“神灵”很近，因此得到“神灵”的启发，才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
经她们两个这么一唱一和，旁边的大人、小孩早就怀着满心的好奇和惊奇不断凑近，似乎想听听她们详细的解说，还有自己想不到的高见。
等大家都靠近，几双，甚至十几双大大小小期待的目光看着她们的时候，她们却闭口不言，摆摆手，做出一副神秘莫测，外加惊恐成“天机不可泄漏”的神态。
于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妈子神神秘秘地叨唠道：村子里肯定会有什么灾难，哪一家子就要遭殃了，大家一定要小心……
说到这里，大家早已毛骨悚然，两股战战，但又不忍心离去，一方面是好奇心在作祟，想听听接下来会有什么消灾的办法；另一方面也确实害怕，怕一不小心就被她们传说中的什么影子给撞上，那遭殃的就变成了自己。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是一般的害怕，而且表现尤其突出。每次听到妈妈们唠叨此事，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一个毛孔都填充了一种叫做“好奇”的物质，仿佛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唯有“好奇”这个感情色彩在不停地驱动自己，忍不住调动每一个听觉细胞，仔细倾听，生怕错过一丁点细节，等听了一会，还没等到结尾，全身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原本想就此打住，逃之夭夭，两腿却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
现在想想，我们那里的老妈子不需培养，简直就是天生的恐怖小说家，放到现代社会，如果她们会用网络，估计就是当红网络小说的作者，几乎不用绞尽脑汁，顺手拈来，一个恐怖灵异小说就诞生。
每次，听完一个鬼怪故事，我都不敢一个人走在路上，哪怕只是从小坪走到家里，才“几步脚”的距离，我都不敢动。
咱们小村，三面环山，每座山上都有高高堆砌的“祖堆”，其实是坟墓，尽管，早已化作一堆白骨，但在我眼中，里面无异藏着一个个鬼怪。风平浪静的时候，我一个人也很少上山；若是碰上听鬼故事时节，别说上山，就是让我从山下面经过，我都会目不斜视地，撒腿跑过。
可是，就算不爬山，哪怕只是行走在村子里，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几乎也都是山。抬头一看，黑嘘嘘的山，密布的森林，风儿一吹，还能听到“稀疏稀疏”的声音，明明是树叶夜风的吹拂下不停地颤动。到了此刻，在我眼中，却变成了鬼怪的在行动，它正睁大两只眼，盯着村子里的动向，仿佛只要你瞧上一眼，就会被它盯上，所以，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我都不敢抬头看山。
偏偏我家后面就是高高的山，稀稀疏疏的树木，厕所就在山脚下，每次听完鬼怪故事或灵异事件，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一个人去厕所。别说去厕所，就算一个人在家晃悠，突然静谧地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我的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恐惧，害怕从哪个角落里钻出一个鬼怪来，卡住我的喉咙，然后……简直不敢想象，但是脑海里却偏又不停地想象，根本停不下来。
听说，鬼怪喜欢藏在黑暗的地方，怕阳光，怕人，只要人多的地方，鬼怪就不敢靠近。那我就专门往人堆里钻，哪里人多，我就往哪里钻，渐渐地，我养成了爱凑热闹的习惯。
曲终人散，热闹终有尽头，热闹结束，我还是要回家。幸好，还有姐姐，平时，我们俩在家的时候，我就一刻不停地跟着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我不知道，是我胆子本来就小，还是被那些鬼怪故事给吓到了，反正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以至于长大以后，我还常常陷入这样的困境：白天一个人呆在家，看到某一处黑暗的角落，心里面，会忽然涌现莫名的恐惧。
彦子
2017年10月19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