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祖铭(四川)
从谷雨以来,老天爷几乎每晚上都在下雨,但不很大,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到白天却又亮开了。山坡上的玉米苗喝足了水分,正茁壮成长,田里的秧苗绿油油的,像铺了一床绿色的地毯。空气非常清新,大地十分湿润。
我在屋前的敞坝里休息,忽然看见敞坝边出现一点绿色的光,一闪一闪的,飞来飞去。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萤火虫!这一声喊叫,打开了我对萤火虫记忆的闸门。
萤火虫,我们又叫它亮火虫。它的身体很小,有一粒稻谷大小,背部呈黄色,外形和黄虫(一种春天专门吃南瓜叶、黄瓜叶的害虫)一模一样,背上有翅壳,长有羽翼。不同的是,萤火虫的腹部尾端有一个会发光的亮囊,而黄虫没有。
萤火虫喜欢温暖湿润的气候,只有在春末夏初的时节出现。这时只要天气湿润,到了晚上,在田野的草丛中,或秧田边,甚至屋前,都会有萤火虫出现。有的甚至在你眼前飞来飞去,一闪一闪的,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栽秧季节一过,萤火虫就销声匿迹,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童年是人生中最欢乐、最单纯的时候。这时候,没有什么思想,没有什么忧愁,天真活泼。一天到晚,除了读书,就是玩。
我幼年时,由于家在场镇,上午读书,下午放学后没事,就到学校操场去玩。和伙伴们一起滚铁环、弹玻璃珠、或跳人拱、玩蛇抱蛋(一种游戏)、捉迷藏等,或者看场上的篮球队进行的球赛。到了夜晚,遇到县巡回电影队到附近乡村放映,就一定要去看。没有电影看时,晚上就觉得很寂寞。
只有在每年的春末夏初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时光。白天上午读书,下午有时还到场镇周边农村的树林中去捉绿儿虫(金龟子),或鸣蝉,或砍西风竹做土气枪玩,到了夜晚就捉萤火虫。那时的萤火虫非常多,一到夜晚,草丛中随处都有,在低空中也有不少萤火虫飞来飞去。我就找来扫帚,或用衣服去扑打,飞得低的就直接用手去捉,捉到后就装在一个小玻璃瓶里,拿在手里看耍,或放在桌子上当灯,看着萤火虫的光一闪一闪的,甚觉稀奇。睡觉了也不忘萤火虫,就把装有萤火虫的瓶子放进被窝里欣赏,萤火虫在瓶子里爬来爬去,它们发出的萤光交替闪烁,甚是有趣。于是,在不知不觉中睡去,半夜醒来后也会把萤火虫瓶子拿来看一看才又睡去。天亮了醒来,再看瓶里的萤火虫,有的已经气息蔫蔫了,发出的光已不再明亮。只好打开瓶盖,把它们倒入草丛中,就不知它们的死活了。到了夜晚,就又继续去捉……
我童年时的许多趣事,现在都已经逐渐模糊,唯独每年春夏之际捉萤火虫玩,至今都还记忆犹新,不曾忘怀。小小的萤火虫,给我的带来了不少的乐趣,陪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
小学毕业后,我到了离家有十多公里远的异乡去读初中。由于人长大了,学习任务重了,便失去了很多快乐。但是到了萤火虫出现的时候,到了晚上看见萤火虫仍然会去捕捉。捉到后只是把它放在手心里静静地观赏,过后又把它放掉,仅此而已。虽然捉萤火虫的乐趣减少了,但是我对萤火虫的了解更多了。老师为了激励我们学习,常常用“车胤囊萤”的故事来教育我们。
“车胤囊萤”,讲的是我国东晋时代,有一个叫车胤的人,他幼时聪颖好学,但家境贫寒,常常无钱买油点灯,晚上无法学习。他没有邻居,连“凿壁偷光”的机会也没有。晚上为了学习,在夏天的晚上,他便到野外去捉萤火虫,把它装在用白绢制成的袋子里,吊起来,在萤火虫发出的萤光下刻苦读书,后来成为了一个很有学问的人,还入朝当了官。此故事记载在《晋书·卷八十三·车胤传》中。
古人在非常艰苦的环境下努力读书的故事不知激励了多少学子,我们读书时的条件比古代好上了千万倍。因此,我们当时的许多同学,学习成绩都非常好,后来许多人成为了各行各业的人才。
前段时间,我从手机上看到一条信息,有人居然对“车胤囊萤”的真实性产生了质疑,认为“车胤囊萤”是不可能的,“车胤囊萤”的故事是后人杜撰的,并且还做了实验:晚上去捉一定数量的萤火虫装在玻璃瓶里,看要多少只萤火虫发出的光才能照亮书本,看清书上的字。通过实验,最后的结论是:要装上一百多个萤火虫发出的光才能勉强照亮书上的字,且荧光不稳定,光线微弱,何况车胤是把萤火虫装在白绢制成的口袋中,透明度较差。因此“车胤囊萤”是假的。
不管“车胤囊萤”是真是假,但“车胤囊萤”的故事激励了我初中时代努力学习确是真的。
初中毕业后,我上山下乡当了知青。每到栽秧季节的晚上,萤火虫到处飞来飞去,看到不少儿童也在捉萤火虫,也在重复着我昨天的故事。
当老师后我也常用“车胤囊萤”的故事教育学生,在教学上又长期担任初中物理教学,对萤火虫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初中物理中有一部分知识内容是“光”。在“光”这部分内容中,首先要让学生知道什么是“光源”。在考题中就常有一道题,让学生判断“萤火虫是否是光源”。太阳是自然界中最大、最重要的光源,学生易懂。可是你跟学生讲萤火虫也是光源,而月亮不是光源,学生却很难理解。学生认为,萤火虫那么小,发出的光那么微弱,怎么称得上是光源。而月亮那么大,满月时月亮光甚至能照亮地面,人们走路甚至做事也不用照明,怎么不是光源呢?原来“光源”的定义是:“能自己发光的物体叫做光源”。其中最关键的两个字是“自已”,光源不论大小。萤火虫发出的光虽然小,但它是自己发出的,而月亮的光虽然大,但它不是自己发出的,而是反射太阳的光。
近代以来在物理领域产生了一门新的学科,叫仿生学。人们根据某些动物的特性,仿制出许多先进的工具,甚至武器。如根据蜻蜓的复眼原理,造出了图像更清晰的照相机;根据蝙蝠发出超声波定位的原理,制造出了雷达……将来如果有人能根据萤火虫发光的原理,制造出新的光源,那时,光的世界将会更加五彩缤纷。萤光既环保又节能,又方便。我们今天不但要激励学生学好物理知识,更应让更多的学生将来成为物理学家。
萤火虫是渺小的,但它的精神是伟大的。在春末夏初,它发出的光为夜晚增添了一道美丽的风景;它的名声借助车胤在历史上不知激励了多少儿童、少年刻苦学习;在萤火虫身上还有一种更伟大的精神,就是,萤火虫在生物界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默默无闻的,尽管它身躯微小,能力有限,但它不依靠外界力量,尽己之力,为夜空增添一点光亮,为夜晚增加一道风景,让夜晚不再寂寞。这种精神就是“萤火虫精神”。我们每一个平凡的人在社会中就好比萤火虫,虽然不能像太阳那样照亮世界,成为伟人;虽然不能像月亮那样,借助外力,贡献社会,成为名人;但我们只要能像萤火虫一样,尽己之力,发出自己的光,同样能为社会作出哪怕十分微小的贡献,同样是值得赞颂的。
萤火虫,我要高声赞美你!
●作者简介●
魏祖铭,生于1950年,四川泸州市叙永县马岭镇人,马岭镇一中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