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延绵了一整天,气温骤降,却也驱散了前两天暴晒的酷热。清爽的空气,略带点土腥味的潮湿。昨夜的大风雨,随处可见残叶断枝,在已绿透了的花树下、草丛中,与春泥纠缠不清。
黄昏,开车慢行,看阴郁的天空和雨雾中隐现的街景。雨刷器打到间歇档,任细密的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慢慢模糊,倏而清晰。时有车辆急驶而过,洼处更是水线激射,他们这样急匆匆,应该是奔取幸福。
雨季总能引得思绪泛滥,那些一直蜷伏记忆深处,以为早已忘记的,却在不经意间重现……
几个老友在酒吧等我,从正畅饮的聚会告罪出来。经过吧台时,似乎听到一声呼喊,茫然扫了眼前厅的几组沙发,也没在意。看着外面沥沥不息的雨,正打算让迎宾帮忙叫出租车,突然有人拍了我右肩一下,左手下意识地向后一圈,入手温软。回头,明艳的笑靥,白皙的手臂,正抱着我胳膊嫣然着“还是没骗过你”。我有点恍惚,怔愣着忘了言语,她嗔怒:喝傻了!我轻轻抽回手,强挤出句“你好”。不满地捶过一拳,小巧的拳头轻飘飘地落在身上,却令我一个趔趄。慌得惊呼,忙扶我站稳。几道诧异目光投来,我很有气势的挥手说没事。她还担心,执意要送我。我探询着看她身后,却抢着答“一帮老家伙,在里面磨叽个没完”。
拉我找到她的车,问我开吗?我说还没学会。她咯咯地笑着“喝成这样,会也不敢让你开呀!”帮我调整好副驾坐位,我说了酒吧地址,迟疑了一下,问要不去坐坐,都是相识的老朋友。她想了想说,还是不了,也没啥好印象。也就没再劝,知道她的脾气执拗如昔。
雨又大了些,她慢慢开着车,空调的冷气清爽,车厢里弥漫着曾熟悉的淡淡幽香。都没再说话,CD放着我们都熟悉的乐曲,不经意遭遇了目光,相视一笑,所有的距离似乎瞬间释然了。久违的笑容是那样软软的惬意,恍若当年初识。一样的雨夜,一样的香水味,一样的轻柔音乐,一样的温馨默契。从相识到相知,从相思到熟悉彼此,但又因熟悉而争闹分歧。那些美好的,香艳的,还有痛彻的记忆碎片,搅做驳杂浑浊的漩涡,我无力挣脱,也不想挣脱,就这样随之沦陷,直到失忆……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头昏脑涨地瘫在单身公寓里,身体某处有些微的疼痛,也懒得理会。只觉有什么在心里郁结着,呼吸不畅。霓虹频闪的画面,疯癫的舞池,酒杯,红唇,倾倒的身体,有躁动和狂笑,却置身事外,化一只满是哀怨的眼。
哥们打电话问咋样了?昨晚这通喝。我说遇到她了。蓦地想起什么,忙挂断,翻看来电记录。果然有个陌生号码,凌晨一点,通话时间不到两分钟。回拨过去,却已关机。
第二天晚上又打来,已置身遥远的南方。我们愉快地聊了一个多小时。主要是她讲一些杂乱的趣事,很小心地挑选着话题。但后来还是重提了那个,希望能去南方和她一起经营祖业的建议。我那点可怜的自尊,渐渐让语言刻薄和尖锐。她哭了,骂我像从前一样懦弱!痛述不幸而早早结束的婚姻。又说起之前回来过几次,没刻意找我,就是想看看是否还有邂逅的缘分。
我不敢再陷囹圄,当年的不辞而别,决绝又果敢,也是想她有更好的归宿。其后几年,我们逢大节日,还在天各一方的电话中礼节问候。她再婚了,我也结婚生子,她出国后再无消息。这是否她所求的缘尽?不可说……
邂逅,给思念带来一丝甜蜜,但过后那苦涩的寂寞,却只能让时间化水,慢慢藉慰。
生命中有太多的也许,也有太多的抱歉无法挽回。已快到知天命的年龄,已不再对世事感到新奇。当明白注定不再拥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缪文志,70后生人。油田某企业工作。一个游走在文字和音乐边缘的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