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光阴凋零的江湖（组诗）
闫小杰
1.荒芜
山村中到处蔓延的荒草
如多年后我苍凉的葬礼
初秋风中的鸟语蝉鸣
已有些幽怨
被我荒芜了的光阴
山村以另一种方式
在草木丛中窖藏
拨开草丛
重新走出一条山路
山洼中种下的童谣
早已长成
一棵棵老树的沧桑
我童年的江湖
已经凋零
从这片荒芜的山野中穿过
我的荒芜
比山村更加深沉
2.山神庙
丰收在即
而秋天
没有更多的人
回到村庄
内心的虔诚
此时都飘泊在远方
农历正月
一群在他乡打工的人
你一百他二百
把多年没有烧香叩拜的心愿
筹集起来
翻修起一座新的山神庙
让神明看护老去的村庄
还有比山神
更孤独的老人和孩子
院里的荒草
已高过庙宇
萋萋荒草
是春天没有燃尽的一炷炷禅香
而山神的佑护
难以俯瞰孩子老人
和即将成熟的五谷庄稼
3.故园
亲人们逐渐去了天边
永不复回而荒草
不断疯长轮回
在一岁一枯荣中
见证时间的无涯
见证人生的有限
尚能站在秋风拂过的故园
我的幸福是如此落寞
坍塌的老窑洞中
蜘蛛结绳记事里
只有我年少的那一段
其他篇章
都已被荒草淹没
站在一棵老树下
秋风的拂动中
我与树对影而立
成许多走失故人中的另一个
4.轮回
从春天到秋天
万物都在奔跑
草木不断轮回自己
而一些人跑到秋天之后
将一去不返
一些草木
从秋天慢慢走失
到了春天
依旧会晤在春色人间
时令已入白露
秋蝉在最后的凄切吟诵中
开始沉默
为一些草木超度着来世
而一些人顺着秋风
天地相隔
两年前那个秋末
父亲未等来立冬
用八十一个年轮
陪秋末的草木坐化成风
今年秋风刮过草木年轮之时
等在秋天的诺言
只和草木交换心声
以一种深深的罪责
已背叛两个春秋
且永不兑现
5.赶路
此时
山野中尚未丢失的鸟鸣
正在为秋天的草木庄稼
作神谕的超度
村庄的柴门是虚掩的
红了的高粱
是秋风中的马灯
它们一盏盏
为秋天归来
或永不归来的人
点亮前程
许多人
已去了远方
而我只想
把山村的秋天喊熟
把每一束秋天的庄稼喊熟
把久违的亲人
唤回到秋天的田野上
让我们
重新带着五谷庄稼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