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南京清晨,小雨滴答,凉意正好。
自南航沿御道街,一直向北行,约摸千米,便见紫金山余脉——富贵山。富贵山原名龙山,后经朱元璋改名“富贵”,这名够俗,浓妆艳抹的贵妇,戴着大金链子的油腻大叔,交替浮现在我眼前。
早在东晋,此山就是风水宝地,葬了东晋王朝的五位皇帝,即康帝、简文帝、孝武帝、安帝和恭帝。
但东晋陵寝都平葬不起坟,因此,随岁月流逝,都已湮没地下,不知所踪。故此,此次前来,只是瞻仰另一位英雄,明朝开国功臣、开平王常遇春。
在五年级时,读了一本老书《明英烈》,使我识得了常遇春——这位军事奇才。英雄豪言,只需带十万兵马便可横行天下。此言不虚,他戎马生涯十四年,奔波东西、转战南北,永远冲锋在最前方,一生从未打过败仗。
采石矶渡江一战,他崭露头角;鄱阳湖水战,一箭救主;北伐蒙元,攻占中都,收复中原;继而率军长驱大漠,攻陷元上都开平;此后追击元军数百里,凯旋回师,行至柳河川(今河北龙关县西),突然病卒,享年三十九岁。
听到噩耗后,朱元璋一反平时冷酷面貌,悲痛异常,立即罢朝致哀,随后亲往祭奠,扶灵大哭,并泣咏挽诗:"朕有千行生铁汁,平生不为儿女泣。忽闻昨日常公薨,泪洒乾坤草木湿。”而后又开棺睹容,脱下龙袍,盖在英雄遗体之上。
六百年岁月潺潺流逝,英雄之墓已隐匿于山间,一片竹林,便是他的最后归宿。竹林葱葱郁郁,曲径通幽,微风吹过,雨珠飘洒,耳边飒飒。
眼前一座小土包,便是英雄墓冢,只是略微修整,简单以条石围起,上生绿草茵茵。墓前有一残碑,上书“同治十年二月重修,明故世祖开平王遇春常公之墓,第十六世第十七世十八世十九世裔孙敬立”。
墓前残存数尊石刻:望柱一个,石马及控马官一对,石羊一对,石虎一对,武将翁仲一对,而另一望柱和的文官翁仲,理应存在,却已不知所踪。幸有一匹石马保存较为完整,其雕刻风格硬朗,线条刻画精细,马鞍雕刻盘龙如意纹样,精美华丽,马蹄上的毫毛至今清晰可见。
开平王,当年名震天下,而如今,其墓竟破败如斯。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是《红楼梦》中妙玉最推崇的一句古诗。
就在前几日,我抽空去了江宁织造博物馆——曹雪芹曾经居住了17年的家。
江宁织造博物馆地处南京大行宫,大行宫的得名源自康熙,康熙南巡时,以织造府为行宫,后乾隆游江南又经粉饰,正式作为行宫,到同治年间命名为大行宫。
1984年8月,在此处,考古专家发现了江宁织造府西花园遗址,2004年,两院院士吴良镛确立复建方案,并担任设计工作。2009年元旦,江宁织造府再造工程完工。
馆内展厅在地下两层,有江宁织造府、曹雪芹纪念馆、红楼梦文学史料馆和云锦博物馆。
而我则最想看的却是地面的园林建筑,大师之作,仰慕已久。
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回廊水榭,人在其内,宛如行在一幅江南山水画中。
西池、楝亭、萱瑞堂、有凤来仪,这是对原织造署中4座建筑的复建,而我最爱的则是"楝亭",它位于西北角,是整个"江宁织造府"的标志性建筑。我不顾炎日当头,沿着石径盘旋而上,迎风居高,一览全园错落。而据历史记载,在曹府的西花园原有楝亭一座,正是曹家聚会文人学士的重要场所。
出园时,经过了红楼梦文学史料馆,在入馆处再次驻足,那“归彼大荒”动态场景总是震撼我心。
弧形大屏幕占了整面墙壁,大约足有十米宽幅,以《红楼梦曲之飞鸟各投林》诠释了《红楼梦》的结局,并引出了“归彼大荒”的结尾。
画面中,贾宝玉身披大红猩猩毡斗篷,在雪地中,向舟楫上的父亲贾政叩首拜别,然后,随着一僧一道,在茫茫旷野中渐行渐远,消失在风雪尘世。
人生如一梦,无论常遇春还是曹雪芹,无论富贵贫穷,无论你我。
别了常遇春,自白色山墙一小缺口出了山,再回首,竟有一丛黄色蔷薇攀附着山墙,在路边沐着雨泼辣地开放着,不禁令我想起了曾经最爱的一首歌——谭咏麟的《水中花》:
凄雨冷风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蓦然回首中,欢爱宛如烟云,似水年华流走,不留影踪。我看见水中的花朵,强要留住一抹红,奈何辗转在风尘,不再有往日颜色。我看见泪光中的我,无力留住些什么,只在恍惚醉意中,还有些旧梦。这纷纷飞花已坠落,往日深情早已成空,这流水悠悠匆匆过,谁能将他片刻留,感怀飘落的花朵,尘世中无从寄托,任那雨打风吹也沉默,彷佛是我。
原创: 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