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是大学最著名的景观,每一个中学时代饱受压抑的人,一上大学便迅速脱下裤子。家境好的,追求长相姣好的。家境一般的,冲身边姿色一般的下手。糟糕的性启蒙教育,使中国大部分大学生的爱情观远不及他们的下半身成熟。很多大学生的爱情,根本称不上爱情,不过是一堆粉饰过的性欲与赤裸裸的虚荣,不甘心躲在厕所自慰的男生,被言情小说迷得晕头转向的女生,携手品尝真正的禁果。尝完,上瘾,开房租房,直到其中一方腻了,找个漂亮的借口离开,留下另一个在原地迎风流泪或破罐子破摔。
相比那些坐在网吧角落搜黄图的外学院男生,艺术系男生十分幸运,大家都有自己的电脑,可以利用蜗牛般的校园网熬夜下载A片,然后光明正大地在机房交换U盘。A片几乎占据了师大艺术系男生四分之一的时间与精力,这种氛围下催生出来的男女交往,也基本以肉体的喜厌为标准,那些高富帅级别的艺术系男生,成为各大艺术类学院的山大王,他们恨不得将所有能追到手的漂亮女生睡个遍。
因为对摇滚乐近乎疯狂的追求,我无暇他顾,很快就成为班上刺眼的单身汉。大二上半学期,山区贫困生都有了妞,他们从出租屋泄欲归来,自然要冲单身汉耍耍优越,趾高气扬地站在床头说:“超,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啊?”我说:“没有不要紧,但也不能凑活啊。”这句话很快传到他们女朋友耳朵里,女朋友们一下子全急了,大骂我是王八蛋。
长久以来我都有严重的中文系情结,这可能与自己喜欢文学并且家中几个姐姐都是中文系出身有关。入学师大时,我就混进中文系文学社,结交了一大堆中文系的学生,但不到半年就和他们结伴滚了出来。大学社团,是个和军训一样无聊的东西,它只能成就一两个人的学分与威风,其他大部分时间只是个意淫官场的游戏。
社团的中文系女编辑出于挽留,也出于怜悯,主动介绍她们宿舍最后一个单身女生给我,我果断笑纳。与我约会的中文系姑娘,长相、气质、成绩均属一流,她知道我私下在搞文字创作,提出阅读要求,我思考再三,还是将含有自己身世描写的随笔集送给了她,之后她就没了人影儿。她向我叙述过她的身世,她是三线城市的市民,也出自小户人家。父亲早年嗜赌,几乎败光家产,其母生于贫苦也醒于贫苦,平日里常常告诫女儿:男人都靠不住,攀枝要攀高枝,嫁郎要嫁金郎。显然我不是什么金郎,连个银郎都算不上,这着实气坏了她。
我托人传话数次,终于在舞蹈系练功房后见到了她,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放弃我的真正原因。一路旁敲侧击问她缘何如此,她鼓足勇气,停下脚步,望着我说:“咱们还是做好朋友吧。”我说:“不行。”她说:“你怎么这样?”我说:“就不行。”自此,不复相见。
据说这个姑娘随后又搞了两次对象,想必都是家境殷实的男生。可不知为什么,也都无果而终。总之,她也失败了,她为此付出的不仅仅是贞节,还有学业,同宿舍的其他女生都考上了研究生,她只能拿着一纸本科文凭回老家任教,接着火速相亲,嫁给当地一个二百多斤的富二代。
几年后,提起这个中文系姑娘,社团的老同学们直言她有这样的结局也算不错。但我还是为那份长相和气质唏嘘,作为一个少有的知性范儿的姑娘,她不应该只得到这些。
老同学们提供了更多的八卦,说这个姑娘生了娃娃,做了母亲,各类聚会,从来都是一个人参加,还是喜欢摆出一副高贵的架子。她喝完酒后喜欢对身边的人抱怨,抱怨过去,抱怨现在,抱怨所有曾令她付出过的东西。她注册了两个QQ号,一个号码扮演贤妻良母,一个号码贴满黑金属摇滚和极端自由主义的绘画,她一遍又一遍地对人诉说着“婚姻就是长久地忍受痛苦”。
有人说:女人是爱情最大的消费者。可现实中很多女人并不迷信爱情,她们更迷信物质带来的生活。女人的物质,源于中华千年的男权,生产资料由男人把持,女人就不容易得到尊重,选择更好的男人成为她们唯一可追求的人生目标,也是她们唯一的安全感,薛宝钗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也只能把前途押在男人身上。
所以,我不恨那个中文系姑娘,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我也不再诋毁大学生的恋爱。这显然低估了大学生的心机,一部分大学生确实付出过真心,比如我这样的,一部分大学生也远比我想象中成熟,比如那个最终得到了金钱的中文系姑娘。
与中文系姑娘分手的当晚,石家庄下了四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我望着窗外灯光中凌乱的雪花,几乎心碎了。这段夭折的感情给我价值观带来的毁灭性冲击影响了我许多年,我再不敢轻易相信女人,再不敢轻易触碰心灵,一个人走穿着盔甲到了今天。